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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大廚房裡還是有些能做事的人,做這些的每人賞五兩銀子,”曲輕裾拿起細瓷勺嘗了一口粥,看了眼站在一邊韓清荷,這是王府里的一個侍妾,身份低微,但很會做小伏低,雖不十分受寵愛,但還不至於無寵。
“我聽王爺說你很會服侍,今日就由你來布菜,”粥的味道不錯,曲輕裾覺得自己心qíng似乎也好了不少,見韓氏磨磨蹭蹭也不動怒,也只是似笑非笑的開口問道,“怎麼,韓侍妾不願意?”
“奴不敢,”韓氏面上露出一絲屈rǔ,可是眼前之人是王妃,她一個妾侍伺候王妃本就是天經地義,便是再不願意,她又敢如何?
其他三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低頭喝粥的曲輕裾,王妃這是瘋了麼,韓侍妾雖不十分受寵,但好歹也是開導王爺人事的老人了,她一個不受寵的王妃怎麼敢真的讓韓侍妾伺候用餐。
不管別人如何想,曲輕裾攔下韓氏夾來的薺菜山jī片 ,“我不愛這道菜,記得下次不要再夾這道。”
韓氏面色微變,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翻臉,只是生硬的屈膝一禮:“王妃恕罪,奴在王爺伺候得久了,以為王妃與王爺皆愛這菜,是奴想岔了。”
這話是在告訴自己,她是王爺身邊的老人?曲輕裾笑而不語,只是把眼神放到一盤青筍寶豬肚條上。
有時候無言是最大的難堪,在場諸人都看出王妃根本沒把韓侍妾放在眼中,仿佛眼前這個女人與其他世家中替正妻打帘子布菜的侍妾無異。
一頓早膳曲輕裾用得很慢,馮側妃等人站得有些腿軟,可是也沒等到賜座的話,只得硬生生的站在一旁,看著曲輕裾姿態優雅的指使著韓侍妾布菜。
“王妃今日叫我們來,可是有什麼要事?”眼見曲輕裾終於放下筷子,側妃馮子矜有些按捺不住,面上卻是帶著溫婉的笑,“還是說王妃只是叫我們來聊聊閒話?”
接過金盞呈上的清茶漱了口,用槐花檸檬水洗了手,絲滑的絲帛擦gān指尖上的水珠,曲輕裾才不緊不慢的看向馮子矜:“往日聽聞馮側妃xing子溫婉如水,今日倒覺得這話恰如其分,那煮沸的水xing子不就這般急麼?”
站在馮子矜右首的側妃江詠絮聽了這話,把頭埋得更低了,以便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這馮子矜素來愛端著一副溫婉的模樣引得王爺憐惜,王妃卻偏偏把話反著說,可見王妃也不是什麼泥人xing子,眼瞧著這位進門不久的王妃做派似乎還不小。
被曲輕裾取笑,馮子矜心生惱怒,面上的笑意卻是更加溫柔,“王妃說笑了,奴哪裡擔得起這等稱讚,王妃心胸開闊蕙質蘭心才是奴等羨慕的。”
“本王妃如何,皇上賜婚時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曲輕裾嘴角輕笑,眼神不經意掃過馮子矜,仿佛對方一個小小的妾還敢評論一個正妻表示意外般,“皇上金口玉言,龍目鳳睛,自是比天下諸人看得更明白。”
馮子矜再多的話被這一句堵了回去,她能說什麼,王妃是皇上親指的,她一個小小侍妾難不成還敢說皇上的不是,便是王爺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如今朝中活到成年的皇子有四位,皇上年紀也已近六旬,皇位之爭雖未拿到明面上來,但是私下裡已經風雲漸起,諸位皇子自然不想自己給自己潑髒水。
王妃現如今敢說這話,也是明著以勢壓人,顯然是仗著王爺不可能休了她這位正妻,說出了這麼猖狂的話。
想起那道賜婚旨意上的話,什麼天然卓約、福德深厚,皇上說了曲輕裾福德深厚,誰還敢說不?
想到這,馮子矜面上的笑意僵了兩分,朝對方做了一個萬福:“王妃恕罪,奴失言了。”
“在我面前怎麼說也無所謂,畢竟關上門大家都是端王府的人,若是在外面失了言,別人說我不會教導是小事,若是失了端王府臉面就大大不妙了,”曲輕裾輕輕一嘆,“按理說爾等都是府中老人,我也不該多言,不過白白囑咐兩句。”
“王妃關心奴等,是奴等榮幸,豈是白白囑咐。”一直立在旁邊不出聲的江詠絮往前走了一步,福了福身,“奴等雖是府中老人,卻不如王妃身份尊貴,見識多,王妃疼愛我們,讓奴等受益匪淺。”
其他三人沒想到羅吟袖擺出這般低姿態,心裡雖有些看不起,面上卻紛紛露出贊同之色。
馮子矜看了眼江詠絮,心裡有些鄙夷的想,果真是個出生不高的,這麼個不受寵的王妃也值得她巴巴湊上去。
把幾人的表qíng看在眼裡,曲輕裾單手托腮靠在雕花椅上,右手食指輕輕點著椅子扶手,眼前四個女人馮子矜出身最好,其父乃是三品工部侍郎。江詠絮父親只是個六品工部主事,至於其他兩個侍妾,地位更低微,韓清荷父親只是個小小的八品提舉,只因為當初教導端王通曉人事才開臉做了個侍妾,而另外一個少言寡語的侍妾羅吟袖出身也是一般,其父親早亡,跟著母親投靠了舅舅,她的舅舅也不過是個通政司七品經歷。
從容貌上來看,馮子矜最貌美,江詠絮次之,韓清荷如她名字般十分清秀,羅吟袖的容貌如她xing子般不出彩。
看似簡單的四個女人以及幾個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便讓身體原主病得起不了身,可見也不是什麼簡單的。
“能聽進去的自然好,”曲輕裾站起身,扶著木槿的手作勢便往外走,四人見狀只得乖乖跟著走到了院子裡。院子裡已經收拾得gāngān淨淨,讓人怎麼也想不到半個時辰前這裡才有人受了刑。
眯眼看了眼天空,曲輕裾扭頭看著四個女人:“今日天氣不錯,你們陪我走走,病了不少時日,也不得空與你們親近,從今日起便多補償補償。”
別的府上正妻病了哪個小妾不來請安,也只這端王府的小妾格外膽大,只送了禮卻不見人來探病,原身能忍,她卻不見得要繼續忍。
聽著王妃溫柔的語氣說著大有深意的話,素來膽小的羅吟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原也想日日請安的,只是馮側妃沒有動靜,她一個不受寵的侍妾哪裡還敢多說一句,多走一步。如今王妃要清算舊帳,馮側妃有王爺疼愛自然無事,如她這般不受重視的又該怎麼辦?
江詠絮在聽了這話後,先是一愣,隨即看了看馮子矜,她雖不受王爺寵愛,但是因為識時務在王府里過得倒不好不壞,從今日看到王妃第一眼起,她就莫名覺得王妃多了幾分威勢。走在前面的女子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只是卻再不是那泥人xing子。早上那幾個挨打的奴才不過是王妃殺jī給猴看罷了,不然何必擺出那般大的陣仗。
但凡腦子不笨的世家子,都會給正妻兩分顏面,更何況王爺那般睿智之人,往日王妃xing子軟,不計較自然鬧不出什麼來,如今王妃要計較了,事qíng就不會因為馮子矜受寵便揭過。
王妃在母家雖不受父親繼母重視,可是王妃還有一個能gān的舅家,王爺不是沒有野心的人,自然懂得該如何尊重這位正妻。
同qíng的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馮子矜,江詠絮移開視線,便看到對面一行人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府之主端親王。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
賀珩遠遠便見到一行人在園子裡,只是離得遠,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得真切。走在前首的女人他看不清楚,只是從舉止上判斷,有些陌生。
“明和,你瞧著前面都是哪些人?”剛從朝堂上下來,他沒有心思哄這些女人,這話出口時,便停下了腳步,神qíng間有些膩煩。
“王爺,小的瞧著似乎是馮側妃江側妃一行人,”明和睜大眼睛看了一眼便飛快垂下頭,他雖是太監,可也不敢直直盯著主子的女人們看。
“那走在前面的是誰?”賀珩眯著眼睛又看了眼為首的女人,“瞧著不怎麼眼熟。”
明和再度抬頭快速望去,走前最前面的女子氣勢不凡,身上的廣袖羅裙不知繡著什麼花色,瞧著倒是挺漂亮,只是一時半會兒他還真認不出此人是誰,猶豫半晌才開口:“莫不是王妃?”
這話說得連明和自己都不相信,只是府中女人除了王妃誰還能走在側妃前面?
聽到明和提及王妃,賀珩便想到那個xing子和軟的女人,她的父親是昌德公,舅舅是祥清候又位居大理寺少卿之位。出生明明不凡,卻養出那樣的xing子,也難怪當初母妃選定曲氏時沒有人從中作梗。
曲輕裾遠遠便看見了記憶中原主敬畏的端王,模樣也不過二十歲出頭,長身玉立 ,穿著白色鑲黑邊錦袍,白面玉冠,讓人一眼瞧去便有人中龍鳳的味道。待走近後,她就看到端王臉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只是眼中看不到半分笑意。
微微一個屈膝,曲輕裾笑著開口:“王爺下朝了,可要用些膳食?”
“王妃身子痊癒了?”賀珩眼神落到那白皙潤澤手腕上,紅色的jī血石襯得那手腕似乎chuī彈可破。
“托王爺福,”曲輕裾皮笑ròu不笑,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不甚明顯的汗意,“只是身子虛了些,太醫早吩咐過不宜大補,誰知廚房裡的奴才陽奉yīn違,盡送些油膩大補的東西,我一時氣不過,便罰了他們幾板子。”
江詠絮聽到王妃把這種事兜頭向王爺說了出來,忍不住向王爺瞧去,卻見到對方神色平平,顯然沒把這種事qíng放在心上。
賀珩確實是不在意這種小事,只是有些意外王妃還能做出懲罰人的事qíng來,他雖對王妃無甚好感,但是不至於在這種場合下她的臉:“對主子不盡心的奴才,便是攆了也不可惜。”
“王爺體恤,乃妾之大幸。”王爺的心xing果真如她揣測的那般,是個能忍有野心的男人,她垂下眼瞼,不再笑看王爺。前生好歹也算得上個成功的經紀人,什麼型的男人沒見過,這個王爺又不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她還沒那麼稀罕。
賀珩見對方似乎再無開口之意,便轉而看向自己其他幾個女人,見馮氏面上雖帶著笑,但仍有幾分說不出的委屈,他看了眼王妃,見她微微垂著頭,最終也只是點了點頭:“你身子好了些,到外面走走也好。”說完,便扔下一gān子女人回了書房。
待賀珩離開,曲輕裾回頭看向馮子矜,鳳眼微眯,伸出右手抬起她細膩光滑的下巴,用溫柔得幾乎出水的聲音道:“馮側妃這張臉,真是讓人越看越愛。”用完,拇指在臉頰上輕撫而過,直到感覺到馮側妃瑟縮了一下,才笑著收回手,用手絹不輕不重的擦著拇指與食指,“好了,我累了,你們也都回吧。”說完,扶著金盞的手轉身邊走。
馮子矜看著那被王妃走了兩三步遠便丟在地上的手絹,素來端得住笑臉的她青了一張臉,這簡直就是奇恥大rǔ,更讓她惱恨的是,剛才她在曲輕裾的眼神里有了恐懼之意,她曲輕裾是個什麼東西,木訥無趣,竟然敢這麼對她?!
此時她覺得身邊的其他三人仿佛是在看她笑話,掃了她們一眼,沉著臉罵道:“看什麼,都給我滾!”
兩個侍妾忙行了一禮退了下去,倒是同為側妃的江詠絮緩緩的開口道:“妹妹也早些回屋,我便先走了。”說完,也不看馮子矜的臉色,轉身就離開了。
“曲輕裾!”馮子矜沉著臉把地上的手絹碾了好幾腳,才帶著滿腹怒火回了西苑。
“王妃,你今日這般可是大大打了馮側妃的臉。”金盞既解氣既擔憂,“若是王爺知道,問責於你……”
“不必擔心,”曲輕裾輕笑,視線望向書房方向,“王爺不是庸人。”這樣的男人,不會去管這些小事,她這個王妃只要不去損害端王的利益,端王這會兒就會敬著自己這個王妃。
昌德公府雖不待見她,但她的舅舅身居侯爵之位,又領職大理石少卿,舅母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兩人膝下無女只有兩子,對自己這位外甥女頗為照顧,若不是二人,原身哪裡能護著娘親的嫁妝?
端王或許不用靠著王妃辦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因為寵妾滅妻與這些人有矛盾。如今各個皇子已經開始蠢蠢yù動,端王不是沒有野心的人。
她不是愛委屈自己的人,若真要她憋憋屈屈的過一輩子,還不如這會兒就跳進池子裡。至於若是端王真的得了皇位,會對她如何,她懶得想那麼多,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反正就算自己賢良淑德,這位端王也不見得會多喜歡自己。
金盞不明白王妃話里的意思,不過王妃不解釋,她也不敢問,與木槿等人小心伺候著王妃回了正院,就見廚房管事早早候著了。
廚房管事一見到她們,便上前行了大禮,一個勁兒的告罪。
他們也是倒霉,往日給王妃呈膳食一向如此,誰知今日王妃便發作了,若只是這樣也罷了,方才連王爺身邊的明和公公也來罵了他們一頓,原先的管事還被擼了下去,他本是副管事,這會兒撿了個漏,成了總管事,卻不敢大意,早早來了正院等著請罪。
曲輕裾看了眼這個管事,個子不高,一副憨厚模樣,瞧著挺老實,不過這王府里能混到管事,哪裡會是老實人。懶得聽這些請罪的廢話,她道:“廚房如何,我是不管的,只是日後我若是發現你們不盡心,你連跪在這裡也不必了。”
管事連連點頭,又呈了膳食單子,說是讓王妃點今日以及明早的膳食。
“往日你們說按著份例來,原也是能點單子的。”曲輕裾也不接單子,只似笑非笑的看著管事。
管事聞言立馬道:“想是傳話的小子出了岔子,王妃膳食卻是要按份例來,不過是能在份例內點單子的。”說完,又大罵傳話的人糊塗,傳錯了話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