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禁衛軍統領最近兩日大概是最繁忙的人,他帶著手下抓了不少的地痞流氓進天牢。這會兒他不僅要想辦法壓下京中的留言,還要小心不要得罪各方勢力。
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即便朝上反對聲無數,皇上也仍讓瑞王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甚至連皇宮也能自由進入,可算是寒了朝上不少人的心。
想到這些糟心事,他不由得嘆口氣,轉身對身後跟著的手下道:“在城中好好查查,看看還有沒有傳播流言者。”
“是!”禁衛軍們頓時分作幾隊散開,鑽進各個巷子中。
孫統領抬頭望了眼天,天氣不太好,瞧著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他正準備進宮,就見一頂轎子從不遠處過來,轎子後面還跟著一些抬著東西的人,瞧著有些像是嫁妝,但是前面的轎子只是藍頂香轎,而不是大紅花轎,抬轎的也只是兩個彪悍大漢。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想必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納側室,不然哪裡會有這麼大的排場。不過這側室能帶這麼多陪嫁,不知是何道理。
“聽說裡面坐的是昌德公府上的三小姐?”
“可不是那府上的小姐麼。”
“這麼好的人家,偏偏去做側室,真是作孽。”
“你懂什麼,人家可是納進瑞王府,是一般人能比的?”
提及到端王,原本湊熱鬧講八卦的人,紛紛作鳥shòu散,只恨自己走得不夠快,嘴也太閒,竟然去談論瑞王府上的事。
面色複雜的看著四散走開的老百姓,孫統領嘆息一聲,瑞王如今的名聲,只怕快到止小兒夜啼的地步。皇上現在就算費盡心思的保住瑞王,在老百姓心中,瑞王的名聲也已經一落千丈。
“孫統領!”
孫統領回頭,就看到寧王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身上穿著一件玄色銀紋錦袍,臉上還掛著慡朗的笑意。他心頭一緊,寧王與瑞王關係不好已經是朝上公開的秘密,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恰恰是對瑞王有利,寧王特意來找他打招呼,難不成有別的用意?
“微臣見過寧王殿下,”孫統領走到賀麒馬前,躬身行禮道,“不知寧王殿下有何要事吩咐微臣。”
“不過見孫統領在這裡,過來打聲招呼而已,”賀麒把玩著手裡的馬鞭,朝藍頂香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是老三家納的小妾?”
孫統領垂下頭:“回殿下,微臣不清楚。”
賀麒似笑非笑的看著孫統領,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埋得極低的後腦勺,和彎著的後背。這位禁衛軍統領是個很聰明的人,不然父皇也不會把這件事qíngjiāo給他去做。
“這京中也有禁衛軍統領不知道的事qíng?”賀麒甩了甩馬鞭,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老三倒是孝順,知道父皇近來身子骨不好,專門納妾來沖喜,這份孝心可真是感天動地,孫統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孫統領不由得gān笑,寧王殿下這話明著是誇獎瑞王,可是任誰也能聽出裡面的嘲諷,納妾能算哪門子沖喜?父親尚在病中,仍不忘記納妾,對於一般人來說,可是受人詬病的。
瑞王這事確實做得十分不地道,皇上還在為他的事cao心,他倒心安理得的納妾起來,這心可真夠寬的。只是為人子者,這般行事實為不孝,只是皇上偏愛,任誰也不能說上一二罷了。只累了他這個跑腿的,還要想盡辦法護著端王,不然沒法跟皇上jiāo待。
想到這,孫統領gān笑兩聲,“王爺說的是。”他一個小小的禁衛軍統領,哪裡敢跟這些高高在上的王爺玩這些?
“呵,”賀麒笑了笑,調轉馬頭,踢踢踏踏的離開了。
瑞王府中,秦白露站在垂花門不遠處,看著那頂藍色小轎抬進了西側院,面色yīn沉的對身後的丫鬟道:“王爺終究還是把她納了進來。”
她身後的丫鬟勸慰道:“王妃,曲氏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宗族的側室,您不必為這樣的人煩憂。”
“不必煩憂?”秦白露冷笑,“若是一般人,王爺何必與她在上元節時賞燈?”她吵過鬧過,王爺仍舊一如既往,甚至對她越來越冷淡,那時她便知道,自己對於王爺來說,與府上其他女人沒有分別。
想到這裡,秦白露面色有些苦澀,她驕傲這麼多年,出嫁後才知道,遇到這樣的男人,足以將她所有的驕傲打落塵埃,她秦家之女再尊貴,又豈能比得上皇子?
被秦白露嫉恨的曲約素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她坐在chuáng上,打量著粉色的chuáng帳,粉色的chuáng被,唯一帶著紅色的只有那對燃燒著的紅燭。屋內沒有喜娘,沒有蓮子花生,甚至沒有紅蓋頭以及jiāo杯酒,四周寂靜無聲,唯一存在的只有那守在門外的兩個王府丫鬟以及守在屋內的陪嫁丫鬟。
瑤溪見自家小姐臉色不太好,便小聲道:“小姐,奴婢聽聞今日王爺設了幾桌宴席,想必這會兒還走不開呢。”
知道瑤溪是在安慰自己,她苦笑道:“我不過一個側妃,那些位高權重者哪裡會來參宴?”瑞王那樣的身份,又豈會親自招待那些身份不顯者?
自己選了這麼一條路,最後有什麼樣的結果,皆是自找的。
☆、54·失聖心
“王爺,小心腳下,”提著燈籠的丫鬟軟語輕言道,“西側院這邊來往的人少,路不太好走。”
賀淵含笑看了眼說話的丫頭,直到對方羞澀的把頭越埋越低,才開口道:“既然如此,那燈籠可要提得亮堂些。”
丫鬟臉頰緋紅,手裡的燈籠晃了晃,才又恢復平靜。
西側院原先並沒有住人,近些日子因為要納側妃,王府的總管才讓人把西側院打掃了一番,連很多家具都沒有換,就這麼把人迎進來了。
一行人進了西側院,裡面燈火亮著,賀淵面上卻沒有納到美人為側室的喜意,他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眼跪在面前的兩位守門丫頭,沉聲道:“把門打開。”
“是,”守門丫頭躬身輕輕推開門,賀淵抬腳進了門,穿過多寶架便看到坐在chuáng上的曲約素,她身上穿著一件淺色束腰裙,束腰是淺淡的綠色,腦袋低垂著,露出了白皙的脖頸,看起來倒有那麼幾分姿色。
賀淵站在多寶架旁邊,示意屋內的人都退出去,才慢慢走上前去。
“王爺,”曲約素站起身,輕聲細氣的行了一個禮,舉止間帶著說不出的婉約,瞧著比王妃秦氏更像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女子。
“美人兒可是在等本王,”賀淵上前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唇角勾了勾,“**一刻值千金,我們可不要làng費。”說完,也不顧及曲約素的想法,便把人撲到了chuáng上。
身下的刺痛讓曲約素流出了眼淚,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新婚之夜會是這個樣子,痛苦而且毫無半點溫馨,她甚至沒有聽到身上這個男人一句溫言軟語,或許對於這個男人來說,自己就是個玩物罷了。
疼痛漸漸麻木,她睜得大大的眼睛看著粉色紗帳上繡的蓮花,她不會一直這樣的,曲輕裾都能把日子過好,她為何不能,曲輕裾能做到的,她也能。
曲輕裾聽聞昌德公府把曲約素用一頂藍色香轎送到了瑞王府時,正坐在正院裡聽著幾個妾侍的奉承話,她聽完事qíng經過,有些感慨的嘆了一聲:“可惜。”她雖不是很喜歡曲約素這樣的女人,但是一個年過十五歲的姑娘就這麼送人做妾,可真是làng費了一身的才華與容貌,有梁氏這樣的母親,可真算是毀了她一輩子。
坐在下面的幾位妾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們也都知道王妃與娘家人關係不好,異母妹妹上趕著給瑞王做了妾,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qíng,她們面上應該是高興於王妃討厭的人做了妾,還是難過於王妃娘家妹妹給她丟了臉?
江詠絮看了王妃一眼,見她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高興,反倒有些遺憾似的,她心思轉了轉,便道:“妾聽聞曲三小姐才貌雙全,難怪瑞王殿下為之傾心。”
賀淵那樣的人,女人在他心中就是個玩意兒,何來傾心與否。她無奈一笑,“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了。”
“有些人願意去做妾,誰能攔得住呢,”馮子矜似笑非笑的說了這麼一句,倒是忘了自己也只是個妾了。
曲輕裾瞥了她一眼,懶得跟她多說,淡淡道:“馮侍妾還是想想身份再說話吧。”說完,便讓這些侍妾都退出去了。
馮子矜出了正院,臉色還不見好,可是如今她有側妃貶為侍妾,往日處處討好自己的那些下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身邊的幾個侍妾,也不太愛與她說話了。
想著曲輕裾對自己的嘲諷,她一邊恨一邊無可奈何,誰讓自己如今無寵無身份,曲輕裾想要收拾自己,不過是幾句話的事qíng,她又能做什麼?
賀淵納妾一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原本便反對他的御史們,這會兒更是上摺子彈劾他,大有不告倒賀淵不罷休的陣勢。
慶德帝這次也動了怒,一氣之下便下旨把賀淵召進了宮,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低著頭的孩子,頓時又想起他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時的可愛,心一下子便軟了下來,用帕子捂著嘴咳了好幾聲後才道:“朕念你年輕不懂事,處處包容你,誰知你竟是做出這等糊塗之事,你可知如今滿朝上下對你皆不滿?”
“兒臣納個女人,與他們何gān,”賀淵抬起頭看著慶德帝,“父皇,這些人是故意針對兒臣,不管兒臣做了什麼,他們都能找到理由為難兒臣,做與不做又有什麼差別。”
慶德帝見他面色因為動怒而有些發紅,又咳嗽了好幾嗓子才道:“難不成滿朝上下都是故意針對你?淵兒,你已經不小了,做事三思而後行,即便是朕,也不能隨心所yù。”
賀淵面色沉了沉,不發一語。
“朕知道你向來xing子烈,這些年也不曾多加責備,只想著待你大了,就會明白會慢慢改變,可是眼看著你如今越來越不像話,朕實在痛心。”他嘆了一聲,“你這些日子回府里好好反省反省,若再做出這些事,朕也護不住你了。”
“父皇是天子,是天下萬民之主,難不成還要看別人的臉色?”賀淵看著慶德帝,有些不甘道,“天下都是您的,您為何還要顧及那麼多?”
慶德帝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半晌才道:“你回去好好想想,退下吧。”
“兒臣告退。”賀淵見慶德帝臉色不好,只能行了禮退下。出了天啟宮,他面色越來越難看,若是他做皇帝,定要掌握所有的權利,用不著誰來對他指手畫腳,你不願意做這個官,天下自有千千萬萬想做官的人,他才不會因為這些事而受威脅。父皇xing子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所以才會讓朝堂上的人指手畫腳。
“喲,三弟這是要出宮?”賀麒臉上帶著笑,大步朝賀淵走來,見賀淵臉色難看,更是笑得開心,“聽說過兩日四弟便要送回京中休養,不知四弟如何想?”
“大哥怎麼想,我便怎麼想,”賀淵抬了抬下巴,眼神嘲諷的看著賀麒,“你以為上串下跳把我弄倒,就能爬上去,別做夢了。”說完,臉上還露出輕視的笑意。
賀麒竟沒有動怒,他只是上前拍了拍賀淵的肩膀,壓低聲音在他身邊道:“能不能爬上去不重要,只要看見三弟你掉下去,為兄便高興了。”說完,他站直身子,笑著道,“當年三弟與為兄玩遊戲,結果三弟你摔了一跤,使得本王與母妃在兆祥宮跪了一夜的事qíng,可別忘記了。”
“各憑本事罷了,大哥與溫貴嬪若是有能耐,又豈會在弟弟母妃宮門前請罪,”賀淵揚唇一笑,“我當然不會忘記這件事,畢竟當年這也是一出難得的好戲。”
賀麒面上的笑意yīn沉了幾分,他冷眼看著賀淵,“你還是向老天祈禱,能看一輩子的好戲。”
“這事不用大哥來cao心,”賀淵挑了挑眉,看向出宮的方向,“告辭。”
面無表qíng的目送賀淵離開,賀麒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猖狂的人往往死得快,不知那時候他是否還能張狂得起來。
另一個角落裡,賀珩面帶笑意的看著他的兩位兄弟分道揚鑣,轉頭對身後的明和道,“本王的大哥與三弟感qíng可真好。”
“皇家兄弟和睦,乃是一大幸事。”明和笑著應道。
“自然是一大幸事,”他摸著下巴笑了笑,想起再過兩日便會回京的老四,便道,“回府後,你記得讓王妃準備一些養傷補血的藥材。”
明和低頭應下了,明白王爺這是替誠王準備的,便道,“王爺不必擔心,奴才記得府中庫房裡還有好幾味難得補血的好藥,誠王一定能痊癒的。”
賀珩點了點頭,轉身便坐著馬車回府。到了府中,他習慣xing的去正院裡用晚膳。
一進正院大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他放眼看去,正好見到正院的下人來來往往的清理一些藥材,倒還有些熱鬧。這些下人看到他,紛紛停下手裡的活兒行禮。
“不必多禮,都gān自己的事兒,”賀珩進了屋,見曲輕裾正在埋頭書寫什麼,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些藥材單子,瞧著似乎全是些補身子的好東西。
“王爺回來了?”曲輕裾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書寫,連站也沒有站起來。
“這是替四弟備下的?”賀珩又看了幾眼那算不上特別漂亮,但還算工整的字,“東西倒是挺齊的。”
“還有兩個月便是四叔與羅家姑娘的婚期了,”曲輕裾擱下筆,前後看了眼單子,才道,“原本四叔查案榮歸成親是一件大喜事,誰知會遇到歹人刺殺,幸而沒有生命危險,不多養養身體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