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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輕裾與賀珩回了一禮,看著寧王夫婦的背影,兩人仍舊不緊不慢的朝宮外走。
“大伯最近幾日似乎紅光滿面的,”曲輕裾似笑非笑的開口,“瞧著比往日更加有氣勢了。”
賀珩聽出曲輕裾話中有話,便笑道:“可能是前些日子年節,酒ròu用得多了些。”
人家普通老百姓才盼著過年過節沾點葷腥,他一個皇家人什麼時候不是好吃好喝?曲輕裾呵呵笑道:“王爺說得有理。”
待兩人上了馬車後,賀珩才道:“魏炆廣與昌德公府老太太娘家同是一脈,只是魏炆廣乃是庶出,幼時受了不少魏家冷待,如今反倒與魏家有些不對付,魏氏一族如今漸漸也沒落了。”
曲輕裾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她想到昌德公府老太太的行事作風,不得不承認賀珩這話有些道理:“老太太向來待我比較冷淡,早年魏家的人來府上,也總愛捧著三妹與弟弟望之,想必那個時候魏家已經不行了。”
賀珩知道自己的王妃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從她待人接物便能看出,她是一個很能分清輕重緩急的女人,不因瑞王府受寵而墮了端王府身份,不因晉安長姐帶著孩子獨自回京便有半分慢待。該qiáng勢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退縮,該溫柔時她從未任xing,這樣的女人大約是隨了田氏,才會如此的聰慧。
顯然在堂堂端親王心中,昌德公府就是一堆蠢貨,他家王妃便是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日後咱們府上給祥清候府的禮厚上幾分,”賀珩語氣認真道,“田氏一族家風嚴謹,你與他們多來往也是無礙的。”
這種暗含慶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曲輕裾抽了抽嘴角,點頭道:“好。”
賀珩笑笑,隨即嚴肅道:“日後你離寧王府的人遠著些。”他知道曲輕裾與瑞王府上的人不大對付,已經不用他提醒。
曲輕裾微微一怔,沉默的點了點頭。
☆、49·皇室之尊
很快關於北祿伯與晉安長公主和離的聖旨便下來了,同時下來的還有對晉安公主兩個子女封賞的旨意。至於北祿伯,慶德帝沒有削他的爵位,只是讓人把他拖到午門打了四十杖後,又在聖旨中言明“荊州曹氏一族家風不正,德行有虧,實不是做親之選,朕愧之悔之,但已晚矣,唯願無後士者受朕之苦。”
這話聽著像是皇帝在自責,實際是在說,曹家這幫子人不是好東西,德行不好,朕當初把女兒下嫁給曹家,真是瞎了眼了,希望以後不要有人再瞎眼與曹家結親。
其實這才是最狠的,曹家好歹也算是荊州的名門望族,族內多少沒有說親的男女,皇帝這旨意一下去,誰還敢與曹家結親,那不是跟皇上唱反調嗎?這北祿伯可算是害了一族的人。
曲輕裾聽聞這個旨意後,才恍然明白,這就是真正的皇權,既然皇上說了曹家的人不好,那麼曹家的人就百分之百有問題,誰敢求qíng就與曹家人一樣德行有虧。
曹家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男女因此受牽連,曲輕裾既有些同qíng他們,又覺得北祿伯行事實在噁心。不知他回到族裡,族人該如何的恨他?
賀珩走進正院時,恰好見到曲輕裾在發呆,便走到她身後:“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在想曹家的人,”她回頭看向賀珩,也沒有隱瞞,“不知有多少人被北祿伯連累。”
“那些人確實無辜,可是誰讓他們姓曹?”賀珩明白她是同qíng曹家那些無辜之人,便道,“若只是懲罰一下北祿伯,那皇家的威嚴何在。更何況父皇此舉已經是仁慈,百年前太祖在位時,有位駙馬娶了小妾入府,還把公主軟禁起來,最後他一家被判了殺頭之罪,五族內的親人也全部被貶為了賤民。”
曲輕裾愣了愣,既然代價這麼大,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呢,若是公主行事不端倒也qíng有可原,可是晉安公主養兒育女,待北祿伯本是極好,北祿伯這樣做,就不覺得虧心嗎?
“好了,別再想這種事qíng了,”賀珩拍了拍她手背,笑著道,“如今事qíng已了,你也不必再掛心了,日後若是有空,多去長公主府坐坐便是。”
曲輕裾點了點頭,臉色變得輕鬆一點,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yīn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天色不太好,等會可能要起風,你若是出門,要多穿件衣服。”
“放心,有明和他們,”賀珩擺擺手,“我先陪你用完午膳才出去,今天下午北祿伯要出京,我們哥幾個怎麼也要送送他才行。”
聽完這句話,曲輕裾在心裡默默的給北祿伯點了一支蠟燭。
京城的四座大門向來都是人來人往,京城繁榮有不少人來京城中謀生,甚至還有並不少外國人在京城紮根過日子。但是這會兒的北大門卻沒有多少人經過,只留些百姓離得遠遠的看熱鬧。
“北祿伯這就走了?怎麼不多留些日子,本王幾個兄弟還沒有好好招待招待你,著什麼急呢。”賀麒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北祿伯,豪慡的大笑兩聲,伸手在北祿伯肩膀上重重拍了幾下,就看到北祿伯本來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瞧伯爺這臉白的,難怪能在外面勾些不明不白的女人,”賀淵騎在高頭白馬上,半掀著眼皮居高臨下的瞥著北祿伯,“如今你總算能和那女人遠走高飛了,真是可喜可賀,本王在這裡先道聲喜了,來人,把本王給北祿伯心上人的賀儀呈上來。”
北祿伯挨了板子,跪得戰戰巍巍,瑞王的東西呈上來後,他更是嚇得變了臉色。這種藥瓶他見過,裡面裝著一種叫“千絲萬縷”的藥,食用者吞下藥後,肚腹內就會像千萬條絲線纏繞般痛苦,偏偏卻又渾身無力,連自裁都做不到,只能足足疼十二個時辰才能死去。
“美人只能配得上名字好聽的藥,北祿伯你覺得本王這個禮如何?”賀淵跳下馬,走到北祿伯面前,用腳尖抬起他的下巴,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露出幾分笑意,“要是不喜歡,本王換種禮物送給你?”
聽到瑞王加重了你這個讀音,北祿伯磕頭道:“謝瑞王殿下賞賜。”
見到他這樣,賀淵厭惡的收回腳,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忙跪在地上,掏出手絹小心的擦擦他的鞋尖,嫌棄的姿態bào露無遺。
賀珩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幕,見北祿伯捏緊了拳頭,彎腰對他道:“想想你當年的風光,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高高在上的駙馬爺不做,偏偏要做人人厭棄的狗,本王說你可憐還是可惡好?”說完,挺直身子,抬高聲音道,“皇家公主出生高貴,容德雙全,你卻背棄公主與兒女,我們皇家要不得你這樣的駙馬,日後荊州曹家永世不得入京,不然我賀家人人見而罰之。”說完,在北祿伯身上踹了一腳,彈了彈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翻身騎上自己的紅棗色駿馬。
“滾吧滾吧,”賀麒也瞧不得他這幅噁心模樣,轉身打馬離開,賀珩與賀淵也皆不看他,騎著馬就走了。
賀淵騎的馬甚至甩尾巴抽在了北祿伯臉上,可是北祿伯卻只能跪得直直的,躲都不能躲。
見王爺們離開了,圍觀的百姓才紛紛圍攏過來,指指點點的把北祿伯做的那些事傳出無數版本,但無一不是北祿伯多可惡,那勾引北祿伯的女人如何的狐媚。
對於老百姓來說,皇上王爺都說不好了,自然是非常不好,至於這事若是換成普通人,他們又會怎麼看待,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北祿伯勉qiáng扶著小廝的手上了馬車,趴在軟墊上的他想起往年回京時的風光,又想起現在的láng狽,心裡漸漸後悔起來。
若是他與公主一直好好的,如今這幾個王爺定對他客客氣氣的,曹家上下也會小心翼翼的捧著自己,如今自己就算回了荊州,曹家上下只怕也恨不得吃他的ròu喝他的血。
握緊手裡的藥瓶,北祿伯眼神暗了下來,若不是這個賤人勾引自己,自己何至於與公主走到今天這一步!
晉安長公主一事在京城裡紛紛揚揚傳了幾日後,便沉寂下來,對於女眷們來說,不過是京城裡又多了一個需要捧著奉承著的人罷了;而對於男人來說,只是提醒自己日後不和荊州曹家來往。至於其他的,根本不會有什麼變化。
正月很快過去,就在眾人平靜下來時,京城又是平地一聲響雷,原來是寧王殿下查出了刺殺欽差主使之人,而這個人正是最受皇上寵愛的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的人替瑞王辯解,結果寧王拿出了不少證據,比如被護衛殺死的刺客,曾經在瑞王府當過差;還有某個刺客身上搜出的護身符,是瑞王府某個丫鬟去五莊觀求來的,甚至有人指認出,在誠王出城第二日,瑞王曾與某幾位刺客私下碰過面。
慶德帝聽完事qíng經過後,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甚至當場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被一群人擁著送回了天啟宮,太醫院的當值的通通被宣進了宮。
賀淵因為無法上朝,聽到消息時皇帝已經清醒過來,他想出府去見皇上,卻發現原本自己以往隨意呼喝便會放行的禁衛軍變得軟硬不吃起來。
裡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賀淵氣得砸了好幾樣東西,想起門客高鐸恰好在府里,便讓讓太監把人叫來。
高鐸趕到書房時,賀淵仍舊余怒未消,他指著高鐸大罵道:“當初是你出的這餿主意,現在事qíng鬧成這樣,又該如何收場?!”
高鐸規矩行了一個禮,面色不變道:“王爺,在下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在下懷疑,此事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於你。”
“廢話,本王也知道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還用你來說明?!”賀淵一手把面前的筆架揮到地上,“殘殺手足,這樣的名聲若是落實了,本王也就完了。”
“王爺自然明白這是栽贓陷害,只是在下的意思是,那人為何陷害於你,陷害您的人是誰?”高鐸語氣低了兩分,“您如今是最受皇上看重的皇子,自然有人眼紅,只有您倒了,才有他的機會。”
“賀麒,定是他!”賀淵恨聲道,“這事是他一手攬下要查的,上竄下跳得比誰都熱鬧,他竟然敢陷害我。”
高鐸垂下眼瞼,躬身道:“王爺,依在下看,只怕這次您需要放點血。”
賀淵神色微變,沉吟半晌道:“來人,拿布帛來。”
高鐸笑了笑,“王爺睿智,定明白如何才能打動皇上的心思,在下先告退。”
賀淵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出了書房,高鐸撫著鬍子,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50·流言
很快,一封由瑞王親筆書寫的血書由淑貴妃呈到了慶德帝面前,淑貴妃跪在慶德帝面前哭得梨花帶雨,雖沒有為瑞王辯解,但是卻已經抵上千言萬語。
血書幾乎是字字血淚,先是關心慶德帝的身體,再是說自己對皇帝的思念,只是因為無法出府只得對著皇宮的方向磕頭,然後便是為自己辯護,說自己何其無辜,定是有人冤枉云云,最後又說讓慶德帝保重身體,不要因為他這個不孝子傷了身體。
慶德帝看著雪白的布帛上寫滿了一個個暗紅的字跡,心便已經軟了一半,看完整封信後,便嘆息著把淑貴妃扶了起來,他拍著淑貴妃的手道:“朕知道老三受委屈了,這事兒朕會讓人好好查的。”
明白了皇上心意,淑貴妃垂淚道:“謝謝皇上。”心裡卻是有些得意,如敬貴妃這樣的女人千般算計又有什麼用,只要自己得寵,任誰也撼動不了她與兒子的地位。
此時的鐘景宮裡,敬貴妃冷眼瞧著在自己面前哭訴的韋秦氏,按理說韋秦氏的丈夫與自己同出一脈,她該待她客氣些,可是她實在瞧不上韋秦氏的小家子氣,看著一副jīng明相,說的話卻糊塗得連她聽著都嫌難受。
“染霜這些日子一直病著,我這個做母親的瞧著也難受,娘娘您說這是個什麼事兒啊,”韋秦氏擦了擦眼角不多的眼淚,猶豫著開口道,“臣婦聽聞殿下府里伺候的人不多,不如……”她抬頭看到貴妃娘娘眼神有些冷,只好把話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賢侄女身子既然不好,本宮下個帖子,讓太醫院的人去瞧瞧,女兒家總是要嬌養的,身子更是傷不得,不然會影響子嗣。”敬貴妃露出矜持的笑意,轉而吩咐身邊的人去太醫院下帖子。
韋秦氏面色微變,看著宮女出去請太醫了,咬牙道:“娘娘,我們家染霜也是個不錯的姑娘,不如讓她去王府伺候,好歹也算得上親上加親。”
敬貴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聽了韋秦氏的話也不動怒,反而慢條斯理道:“染霜這麼好個姑娘,堂嫂捨得她去伺候本宮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端王殿下儀表堂堂,臣婦可不曾見過比殿下更出眾的年輕人,”伺韋秦氏討好道,“能進王府伺候,是咱們家丫頭的福氣,何談什麼捨得捨不得?”
敬貴妃單知道韋秦氏目光短淺,竟是不知她臉皮能這麼厚韋染霜若是好好嫁人了,夫家定會因為她與珩兒的原因好好待之,如今她偏偏要削尖腦袋進王府,偏偏珩兒對她又沒那心思,這不是自取其rǔ麼,更何況此事後,堂兄一脈對端王府就只是小妾的娘家,而不是長輩了。
放下茶杯,敬貴妃試著嘴角道:“珩兒如今已經娶了王妃,王妃為人賢德,本宮豈能讓珩兒納妾室,左右這些事本宮不管的,若是賢侄女要做妾,堂嫂便去找珩兒商量吧。”說完,抬了抬手,“本宮累了,就不陪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