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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侯氏,晏伯益收回臉上的笑意,讓妾室退下後道:“我見你這些日子臉色不太好,太醫開的藥怎麼用了也沒什麼效果。”
“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麼快便康復了,”侯氏笑了笑,提起自己的病,全然不在意,“過些時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今年該送什麼壽禮進宮,妾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郡王您有什麼想法?”
提到皇后,晏伯益的臉色算不上好看,想起自己的打算,便道:“比往年厚兩分,只是避過與石榴葡萄有關的東西,以免皇后觸景生qíng。”
石榴葡萄的寓意與子孫有關,現在皇后兒子沒了,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又不是太子的,送這些東西豈不是給皇后心裡添堵?他能猜到太子妃的肚子可能是皇帝的,皇后定然也能猜到,若是能聯合到皇后,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如果不能,至少也能讓皇后有幾分好感。
“妾明白了,”侯氏應了下來,兩人說完這些事,竟有些相顧無言。
在氣氛漸漸冷下來的時候,晏伯益突然開口道:“聽聞顯王妃不愛庶務,想必也不知該送什麼千秋禮給皇后合適,若是你有閒暇,不如與她閒聊幾句,想必對她也有幫助。”
“您的意思是……”侯氏臉色微變,沉思良久後道,“顯王妃雖然不喜庶務,但並不是蠢笨之人,我怕她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她不願相信,你就想辦法讓她相信,”晏伯益語氣里不自覺帶著些輕蔑,“她一個女人,又被晏晉丘護著寵著,能成什麼事兒。”
侯氏聽出晏晉丘話中的嘲諷之意,眼神有些複雜,輕聲應了下來。
兩天後,侯氏正在抄《道德經》,見自己的貼身丫鬟走近,擱下手裡的毛病,語氣平淡道:“事qíng辦得如何了?”
“主子您放心,今日顯王府的採買把那尊仙女奉石榴的玉雕購進了府中,聽說顯王妃對玉雕十分滿意,已經把它加進禮單中了。”
侯氏點了點頭,嘆息一聲,華氏雖然靈慧,可終歸是被顯王寵壞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玩著侯氏口中的仙女奉石榴玉雕,讚嘆道:“好漂亮的雕工,連仙女身上衣服的紋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送到皇后宮中後,會不會被她砸壞,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若是喜歡就留下來,我們重新再去找一樣跟這個寓意差不多的代替,”晏晉丘笑著道,“我的私庫里還有一尊仙女散花玉雕,等下讓人給你送來把玩。”
“我對這些東西最多也就看個鮮,把玩什麼的就算了,”華夕菀放下玉雕,用手托著腮看著晏晉丘道,“既然要讓對方相信我們上了鉤,我們就要做得敬業一點。”
晏伯益這一招不可謂不yīn損,可是他沒有想到一點,就是按照常理來想,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了兒子,孫兒即將出生,那麼想給自己兒子留一條血脈的女人,定是日日求神拜佛希望這個孫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們顯王府送去的禮物中,有這一個玉雕在裡面,也許是會讓皇后心裡添堵,但也足以讓帝後相信,他們不知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兒並非太子的,更不會知道皇后不待見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卻偏偏要忍著。
若皇后明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的,她為什麼還要忍?除非這個胎兒的父親她得罪不起。
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是萬民之母,有什麼人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她卻不敢吭聲?
這些不能細想的問題,顯王這個只看詩詞字畫的王爺怎麼會知道,她這個不喜庶務的顯王妃就更不可能知道,那麼禮物中有祝福太子妃腹中胎兒之意的玉雕,那便是再正常不過。
招人厭總比招人恨來得好。
近一年皇族連辦幾場喪事,雖然沒有長輩為晚輩守孝這一種說法,但是今年皇后的千秋仍舊比往年低調不少,而被禁衛軍看管了好些日子的方府眾人也總算得以出府進宮給皇后賀壽,但是守在他們府邸外的禁衛軍卻沒有散開,依舊站在方府大門口。
各處的禮單源源不斷的送進了皇后的寢宮,這些禮單大多比往年要薄上一兩成,皇后心中冷笑,把這些比往年薄幾分的禮單放到了一旁,然後拿起另外幾份禮單細細看了起來。
當看到顯王府禮單中有一尊叫九天玄女奉喜福石榴的玉雕時,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深吸好幾口氣候,才把顯王府的禮單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好一個顯王府,是在嘲笑本宮現在沒有兒子麼?”
伺候她多年的嬤嬤看了眼四周被嚇得跪下的宮女太監,猶豫著開口道:“娘娘,奴婢以為顯王府定不會如此膽大包天,這尊玉雕寓意吉祥,也許……也許是在祝福皇孫。”
“皇孫……”皇后微愣,眼底隱隱帶著憤恨,半晌後嘆息一聲:“罷了,本宮的事qíng,顯王妃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呢。”
嬤嬤附和道:“這顯王妃被顯王寵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連娘娘喜歡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實在是膽大包天。”
“罷了,罷了,她才多大的年齡,本宮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也曾天真過的。”她曾經確實也曾單純過,可是環境讓她明白,善良天真是宮中最容不下的東西。能夠幸福的善良一輩子,那是女人的福氣,若是不能,就要讓自己變得百毒不侵,不然最後傷得遍體鱗傷的只有自己。
嬤嬤聞言,見皇后伸手去拿盛郡王府的禮單,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盛郡王妃與顯王府一樣,今年的禮比往年還要厚上幾分,準備的禮品也都十分盡心,還特意繞開了皇后娘娘避諱的東西。難怪盛郡王妃素有賢德之名,做事確實比顯王妃想得周到。要她說,顯王妃除了出身與相貌勝過盛郡王妃以外,別的地方是萬萬不及盛郡王妃的。
只可惜天底下的男人都好美色,即便一個傾城美人十分愚蠢,但在男人眼裡,那也是無上的寶貝。而像盛郡王妃這樣賢良淑德管家有方的女人,盛郡王不仍舊納了好幾個小妾進府嗎?
“盛郡王府的人確實好心思,”皇后捏著禮單的手用力得泛白,眼中帶著森寒的殺意,“本宮當真是小看了他們。”
禮單被輕輕的放到桌面之上,皇后再無心看這些禮單,揉著額角道:“扶本宮回內室休息,本宮累了。”
嬤嬤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的qíng緒為什麼不對勁,但是見她臉色泛白的樣子,也不敢多問,只是小心翼翼的扶著皇后走進內室。
待皇后睡下後,嬤嬤輕手輕腳的退出室內,有些恨一些世家漠視皇后,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送的千秋禮沒有往年用心不說,竟是連數量都比不上以往了。
娘娘即便沒有了太子,她仍舊還是正宮皇后,這些人怎麼敢這樣做?!
皇后千秋當天,禮部以及殿中省比照往年規格減輕三成在朝陽殿設宴,大到桌椅怎麼擺設,小到晚宴時該用什麼樣的燈盞,都是有嚴格規矩的,越了規格或者降了規格,都是大罪。
離千秋宴席還有大半個時辰開始時,能夠參加宴席的王公貴族便三三兩兩齣現了,最先到的是一些空有身份但並沒有多少地位的皇族或者落沒大世家,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在後面出現。
華夕菀與晏晉丘到的時間算不上早,但也不算太晚,幾乎與寧王一家前後腳趕到。自從太子死後,寧王便稱病不再上朝,更不接見外客,顯得十分低調,對外稱是因為太子的逝去而悲痛過度,傷了身體根本。但是在華夕菀看來,這個jiāo換的老頭只不過是希望日後登基的新帝不會記恨他而已,至於因為太子的逝去而難過……
也許他是該難過,捧了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二十餘年,結果這不爭氣玩意兒還拖後宮gān脆兩腿一蹬玩完了,這簡直就像是下一個重要的副本,雖然拖著個豬隊友,但好歹也把大怪磨得要死了,結果在最關鍵的時候,豬隊友下線了,你被副本踢了出來……
光這麼想想,她都替寧王感到心塞,真不知當年寧王是有多想不開,才做了這個坑爹的太子/黨,結果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近來天氣多變,請叔父多加保重身體。”晏晉丘風度翩翩的給寧王行禮,言行舉止五一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賢侄多禮了,”寧王伸手虛扶一把,然後手握成拳掩著嘴角咳了起身:“近來身子確實不太好,讓賢侄擔心了。”
“只要叔父身體康健,對於侄兒來說,便是莫大的喜事。”
華夕菀聽著這叔侄兩人風度翩翩的互相ròu麻,默默的移開自己視線。
這兩位都是影帝級別的人物。
83、手段
寧王與晏晉丘互相客氣幾句後,就前後腳進了朝陽殿,心眼比較多的人,見此qíng景,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這寧王該不是想推顯王上位吧?不過瞧顯王那個樣子,似乎不太想承寧王的qíng?
有好事者特意去看盛郡王的表qíng,見這位與往常一樣,仍舊端著一張正經臉,頓時有些膩味。特別經常被家中長輩拿來與晏伯益比較的年輕一輩,只要看到晏伯益那張正經臉,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有幾個年輕人喜歡長輩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要他們開說,這晏伯益就是偽君子,假正經。說什麼尊敬嫡妻,郡王府里的妾侍也不見少,也不知怎麼好意思接受別人這種誇獎的。
眾人落座,很快有太監過來擊掌開道,眾人再度起身,迎接帝後的到來。
皇后身著百鳥朝鳳裙走在皇帝身邊,從群臣身邊逶迤而過,華夕菀見她一步步的走得極穩,發間的鳳凰金步搖有規律的小幅度晃動,但是幾乎每一次晃動的弧度都基本相同。
“起。”
待帝後落座以後,眾人才跟著起身,華夕菀聽著禮部官員出來念了一篇皇帝專門為皇后寫的千秋賀詞,大意就是皇后好啊,皇后妙,皇后賢惠得呱呱叫。
賀詞念完,帝後三杯酒祭天地後,對飲一杯後,眾人舉杯向皇后敬酒,照著規矩折騰一番後,大家才能略自在的坐在位置上品酒看歌舞,還要不時注意自己的儀態。
華夕菀用手帕掩著嘴角,在晏晉丘耳邊小聲道:“太后今日怎麼沒有到場?”
晏晉丘面色平靜的給她夾了一塊糟鴨舌:“太后身子不適,所以在宮中休息。”
華夕菀聞言沉默下來,往年皇后千秋,太后即使身子不適,也是要露個臉再回去的,沒有想到這次竟然連面都不露,之前也沒聽說太后身子不適的消息,這……
太后此舉等於是故意給皇后沒臉,而皇帝前些日子讓禁衛軍圍了方家,現在轉眼又給皇后寫賀詞,還當著這麼多人念出來,這恩愛秀得也真夠不含蓄的。
不過帝後二人當真有這麼恩愛還是故意做出這麼一幕給別人看的?
一場千秋宴席吃得沒滋沒味,華夕菀懶得看帝後二人演戲,靠著晏晉丘掩護,也省了不少嘴上功夫,待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卻出了點亂子。
本來一場宴席雖然帶著點假熱鬧的意味,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好看的,但如果個在宴席上有個太監突然暈過去死了,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雖然這個太監的屍體很快被人抬了出去,但是在眾人眼裡,皇后千秋宴席上出現這種事,不是什麼吉兆,而且哪有人沒病沒災突然就死了,這是否為上天的警示?
華夕菀上輩子也聽說過這種qíng況,醫生說這事心腦血管的問題,但是現在的人不知道,所以更容易把事qíng歸咎於神鬼之道。
最覺得此事晦氣的大概是皇后了,雖然在皇后的面上華夕菀看不出什麼qíng緒,但是作為女人,她可以肯定,皇后現在一定心塞得厲害。
端和公主yīn沉著臉走出朝陽殿,因為剛才死去的太監正是在她身邊伺候時,突然倒地死亡,任誰攤上這種事都很難心平氣和。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下人神qíng躲閃的縮著腦袋,害怕公主拿她們發脾氣。
“你說這事蹊蹺不蹊蹺,為什麼就是伺候端和公主的太監bào斃了?”
“該不會是報應吧,你們聽說過那個傳言沒有?”
“哪個?”
“就是端和駙馬死的不明不白,有可能是被端和公主……”
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外面就有流言傳出,大意就是端和駙馬死得不明不白,現在找端和公主回來報仇了。
華夕菀聽到這些傳言後,心裡有些無語,先不說端和駙馬究竟是不是被公主害死的,就算真的是被公主害死的,他回來報仇的對象也應該是端和公主,害死一個小太監有什麼用?
沒過兩天,傳言又變了,大意就是這事乃是上天預警,老天對皇后不滿意,所以才在她的千秋宴上,出現這種晦氣的事qíng。
接著就有官員上奏,說皇后的娘家為非作歹,又有上天示警,皇后並無國母之德,不堪為後。
短短几日內,本來很簡單的一件小事,結果卻與廢后一事牽扯上關係,華夕菀覺得這事如果沒有幕後黑手,怎麼可能發展到這一步?
不止是她,就連晏晉丘也沒有想到事qíng會變成這樣,他與自己的門人商議過後,雖然還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但卻選擇了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