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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華依柳恍然的看著推門而入的幾個丫鬟,這些丫鬟手裡捧著首飾匣子還有鮮艷的衣物,面上帶著幾分恭謹慌張之色。
這幾個人不是婆婆身邊得臉的丫頭,發生什麼事讓她們嚇成這樣了?
“少奶奶,太太叫奴婢們來伺候您更衣見客。”為首的丫鬟朝華依柳福了福,示意身後的人伺候著華依柳換衣服。
華依柳心頭微動,是有人來給她撐腰的麼?是父親還是弟弟?
亦或是……華夕菀?
她心裡清楚,能讓周家這么小心緊張的人物,定是顯赫至極的身份,她父親雖在朝中頗有清名,但還不至於讓周家如此忌憚。
可是現如今願意為她撐腰的人,又有幾個呢?外祖家雖然前些日子得了一個爵位,但那是皇上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塞給失去獨子的外祖家的,實際上外祖家也僅有一個空頭爵位而已。
那麼剩下的也只有大伯家出面或者華夕菀這個王妃出面了。
華依柳沒有反抗,她表面恭順的任由這些丫鬟打扮,心裡卻有些焦急,她恨不得立時離開這個láng窩,再也不回來了。
此時周家大開中門,府里有頭有臉的都出來跪迎王妃駕到,待闔府上下都跪在華夕菀的車駕前時,華夕菀才開口道:“周侍郎乃是飽學之士,不必行如此大禮,木總管扶周侍郎起身。”
這一句“飽學之士”打得周侍郎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平時不太管後院的事qíng,雖知道雲恆行事有些荒唐,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兒子竟然敢gān下如此膽大包天的事qíng。事qíng鬧到這一步,哪裡是結親,根本就是結仇。
且不說華家有多大的勢力,還有與華家有姻親關係的世家,就說眼前這位全大昭朝皆知的美人王妃,便是他們周家得罪不起的人物。
誰人不知顯王對這位王妃愛重至極,得罪這位就是得罪了王爺,他們周家哪裡得罪得起顯赫的王侯之家?
想到這,周侍郎恨恨的瞪了身邊的周夫人一眼,這個無知蠢婦,竟然縱容包庇雲恆做下此等惡事,周家此事若是不好好解決,近百年的基業就要葬送在這個孽障手中了。
“周大人,您請起,”木通笑眯眯的走到周侍郎面前,伸手就要去扶他,他哪敢真讓木通去扶自己,道著謝便自己站起身了,因為起身的動作過猛,還踉蹌了兩步。
他身後的周家侄兒見狀,忙伸手扶穩了他,“大伯小心腳下。”
木通看了眼這個周家侄兒,對周侍郎作了一個揖,便走回道馬車旁站定。
“微臣教子不當,管家不嚴,實在有愧,有何面目擔得飽學之士這種讚譽。孽子行事膽大包天,親家要打要罰全憑你們心qíng,只求親家看在老夫薄面上,留孽子一條xing命。”周侍郎這般說道,轉而竟給身為晚輩的華青茂作揖。
華青茂哪裡肯受這個禮,他此次來本就為了清算周家慢待自家姐姐的這筆帳,哪裡肯輕輕鬆鬆饒過周雲恆。所以在周侍郎給他作揖時,他便移開了身子,然後深深的一揖到底:“晚輩不敢受此大禮,我華家寒門小戶,唯求一個公道而已。”
周侍郎苦笑,知道華家是不肯罷休了,在這京城裡,華家若只能算寒門小戶的話,那麼京城便沒有幾個顯赫世家了。
“不管如何,老夫先給親家道聲不是了,門外風大,還請王妃、華公子到府中一敘。”
華青茂沒有開口也沒動,他在等華夕菀的反應。
“既然如此,便只能叨擾貴府上下一番了,即便是商議和離一事,也沒有在大門口議事的道理。”
馬車裡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是輕柔和緩,但是偏偏說出的話卻是半分也不退步。
就在這時,華長葆也坐著馬車趕到了,華長葆乃是義安候府世子,也就是未來的義安候,他的出現也就代表著整個華家的立場。
周侍郎見狀在心底長嘆一聲,今日之事,他周家不僅丟了面子丟了里子,只怕連近百年的清譽也丟了。
得罪了華家,日後周家在這京城中,當真要寸步難行了。
“王妃安好,”華長葆雖是華夕菀的長兄,但是如今身份有別,他下了馬車後,就給華夕菀行禮。
木通見狀,忙上前扶住華長葆,京城裡誰不知道義安候府三個兒女感qíng深厚,若他真的眼睜睜看著華長葆這個大哥給王妃行禮,只怕王妃心裡不會多痛快。
“哥哥這是作甚,你我乃是兄妹,怎能講究如此虛禮?”一直沒有露面的王妃終於從馬車裡伸出一隻手,旁邊的下人忙放腳凳的放腳凳,牽馬的牽馬,扶人的扶人。
待顯王妃扶著一個綠衫丫鬟的手下了馬車,眾人才在心裡驚嘆,好漂亮的手,好曼妙的身姿,只可惜帶著紗帽,不能一睹美人芳容。
“王妃,兩位公子,您進。”周侍郎一家不敢多看,紛紛低下頭迎著華夕菀進府。
一行人魚貫而入,到了正廳後,華夕菀見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跪在地上,身上的錦衣十分凌亂,有些地方甚至還滲出血來,瞧著像是剛挨過一頓狠打。
華夕菀看了眼旁邊的周侍郎,這個男人倒是捨得下狠手,把周雲恆揍成這樣,不知道是真的對兒子行為感到氣憤,還是做出樣子給他們看的?
等無gān的人退下,廳中只剩下華家三人、周侍郎、周夫人以及跪在地上的周雲恆後,華夕菀才由白夏與紅纓伺候著摘去紗帽,在周侍郎的盛qíng相邀下坐在客座之上,華長葆與華青茂依序在她下首坐下。
“周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呢?”華夕菀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聽說貴府上有個頗受周公子喜愛的妾侍,不知我是否有臉面得見這位佳人一面。”她說到這,語氣變冷,“至少也讓我們華家上下看看,究竟是何等的人物害得我華家女兒流產就連身邊伺候的人也被打發到別莊。不知我華家女兒犯了何等大罪,竟受你周家如此磋磨,你周家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不如就去衙門說道說道,京兆尹大人乃是晴天老爺,想來必定能把事實查得水落石出,不會讓你周家受委屈。”
見顯王妃突然發難,周侍郎被擠兌得滿頭是汗,周夫人更是嚇得手指發抖,她又是心疼兒子受罪,又害怕得罪王妃日後對兒子前途無益,一時想不出別的法子,竟噗通一聲在周雲恆旁邊跪下了:“王妃,臣婦管家不嚴,讓兒媳受了委屈,請王妃看到我兒與兒媳夫妻一場的份上,且饒他一次吧。”
“周夫人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貴府竟是當本王妃來bī迫你們的麼?”華夕菀白皙細長的手指捏起茶杯蓋子,然後重重一擱,“若是如此,本王妃還是不開口為妙,免得引人誤會了。”她說完以後,轉頭對華青茂道,“堂哥,不如此事jiāo由京兆尹來監察,堂姐無故流產,身邊伺候的人不是莫名失蹤就是打發到了別莊,這等人命關天的事qíng,還是由官府來查比較妥當。
“王妃您誤會了,微臣與拙荊絕無此意,”周侍郎見顯王妃已經動怒,忙上前道,“微臣這就讓人把那個妾侍帶過來。”
華夕菀端著茶不說話,華長葆淡笑著摩挲著杯沿,視線在周家待客廳的擺設物件上流連,仿佛這些東西都是世間難得jīng品,值得他這個侯府世子細細觀摩似的。
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聽說自己最疼愛的妾侍要被父親帶出來,頓時激動起來,懺悔的姿態也做不好了,抬頭就要鬧,當他視線落到客座上的華夕菀身上時,肚子裡火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這位晉王妃身上。
他的眼神太過放肆,很快一個藍袍太監便攔在他面前,皮笑ròu不笑道:“奴才瞧著周公子眼神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否需要請個太監來瞧瞧?”
周雲恆這才反應過來,坐在客座上的乃是顯王妃,不是他能垂涎的人物,想到這,他有些遺憾,此等美人竟是無緣多看兩眼,實在是太可惜了。
坐在旁邊的華長葆面色一沉,冷聲道:“看來貴府公子受的教育還不夠,周侍郎最好多教育幾番,不然日後得罪了貴人可就不好了。”
周侍郎哪裡不知道自己兒子這個毛病,見他竟然如此莽撞,氣得上前便踹了周雲恆一腳,“下官一定好好的教育這個不爭氣的孽障。”
華長葆瞥了周雲恆一眼,優雅的chuī著茶水面上的熱氣,又變成沉默寡言的侯府世子。
不多時,周雲恆最疼愛的小妾被送了進來,只是穿著破舊的麻衣,頭髮也只是用一根藍色的頭繩繫著,臉上也帶著淤青,看不出半點寵妾的樣子。
華夕菀見狀笑了笑,這周侍郎府上可真有意思,這個時候玩此等手段不知道給誰看。
正在這時,一個管事匆匆跑了進來道:“老爺,夫人,顯王爺來了。”
58、事了
聽到顯王來了,周侍郎先是一驚,隨即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之qíng,有顯王妃在,顯王爺專程跑這一趟,也不是什麼奇事了。
事qíng果如周家人預料的那樣,顯王被迎進來後,跟華家兩位大舅兄與堂舅兄互相見過禮後,就與顯王妃攜手坐在一塊,還不時低頭與顯王妃說著什麼。
“這是在做什麼?”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轉頭對周侍郎道,“周侍郎,貴公子這是犯什麼大錯了?”
周侍郎吶吶不敢言,好半晌才道:“下官教子不當,實在慚愧。”
“周侍郎為人正直,乃是難得的好官,又有何愧疚的,”晏晉丘看了眼跪在地上油鹽不進的周雲恆,“不過貴公子行事確實太過荒唐,貴公子寵愛妾侍害得嫡妻小產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你說這事該如何解決?”
周侍郎心底又是無奈又是愧疚,對著一邊的華青茂與華長葆道:“下官一定好生管教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至於府里的妾侍通房,我會讓人全部趕走,還請……”
“我看這倒是不必了,免得到了日後,倒成了我華家女子容不得人了,”華青茂把茶杯重重一放,有些咄咄bī人道,“家姐與貴府公子沒有夫妻緣分,我們周華兩家多年qíng分,也要講究個好聚好散,還是請貴府同意家姐與貴府公子和離吧,也好留點qíng分日後好見面。”
這話就有些威脅的味道了,周家若是不願和離,華家就要跟周家不死不休了。可是周家卻不願意真的和離了,若是不和離,華家還會礙著華依柳不敢真的對周家下死手,若是華依柳離開了周家,那麼他們周家就真的沒什麼依仗的了。
“若是周侍郎執意把事qíng弄僵,那麼我們只能在京兆尹大堂相見,想必和離一事還能成的。”華長葆早看出周家的心思,所以在周侍郎猶猶豫豫的時候,又扔出了一句,“我華家上下雖無能,但是為了自家姑娘,就算多折騰一些也是願意的。”
華家年輕一輩地位最高的華長葆開了這個口,就代表著華家已經對此事極度不滿,周侍郎心裡清楚,此事大勢已去,除非兒媳自己不願意,不然和離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qíng。
“少奶奶到了。”
周侍郎心中一喜,回頭就發現多日沒見過的兒媳從外面走了進來,身體瘦得厲害,仿佛一陣風就能颳倒似的。他眉頭皺了皺,自家夫人究竟怎麼磋磨這個的兒媳了,怎麼也不想想這個兒媳的身份?
“哐!”茶盞被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華青茂從椅子上站起身,指著跪在地上的周雲恆道,“你們周家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的小妾嚇得瑟瑟發抖,想往周雲恆身邊擠,卻被兩個小廝按在了地上,嘴裡被塞了一張手帕,連話都說不出來。
周韻很看著往日心愛的小妾被這般對待,不敢多言,把頭深深埋著,恨不得這事早點過去,就算把這個小妾送走也沒關係,反正沒了這個,以後還能找更有滋味的。
“妾身華氏見過顯王,顯王妃,”華依柳因為太過瘦削,臉頰上的ròu深深的凹了下去,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上幾歲,她對上華青茂的時候,眼中的qíng緒複雜難辨,最終眼眶慢慢紅了,叫了一聲“弟弟。”
“姐,”華青茂幾步走到華依柳面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瘦削的身體,氣得恨不能把周雲恆一把掐死。他冷笑道:“你們周家如此對待家姐,實在是欺人太甚!”說完這話,他就要拉著華依柳往外走,“咱們到京兆尹大堂上見吧。”
周家自然不敢讓華青茂真的就這麼走出去,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周太太甚至噗通一聲跪在華依柳面前,許下無數承諾,甚至表示日後周家只有華依柳一個少奶奶,不會有任何妾侍通房出現。
“呵,”華依柳冷笑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周太太,“你以為你兒子是什麼東西,我死都要跟在他身邊麼,他日後有什么女人又有何gān。你自己本就身為女人,卻又如此苛待別人家的女兒,如此歹毒的婆婆,我若是再留下來,只怕屍骨無存。”
說完這些話後,華依柳噗通一聲跪在晏晉丘與華夕菀面前:“華氏有冤,請王爺與王妃做主。妾身自嫁入周家以來,上孝順公婆,下照顧小姑,即便夫君xing格風流也不曾有過怨言,可是不曾想竟被寵妾害得子嗣不保,又被婆家軟禁不得出門,不見天日已久,求二位替妾身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