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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而不舍,忘卻不掉,人看著還是個人,早就千瘡百孔。
現實不是電影小說,世上沒有忘qíng水,也沒有失憶的藥,想記住的不想記住的都記在腦子裡。
人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
最初封北真的只當高燃是個小朋友,所以才會任由他胡來,發現他過於依賴自己時,也只是覺得有個那樣的弟弟挺好的,就在生活上給予了關心,照顧,察覺他對刑偵有興趣,便帶他去接觸,去了解,一次次引導。
封北的xing取向沒有問題,他只是不想談qíng說愛,沒時間去經營一段感qíng,而不是天生就對同xing有興趣,想都沒想過,簡直是天方夜譚,哪曉得就撞上了,現在也就只對一個人有想法,有yù||望。
這幾年封北無數次的回想,他還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對高燃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封北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第一次跟高燃有關,那是一個可怕的數字,一旦出現一次破例,後面就會跟著無數個,久而久之,原則沒了,只剩下習慣跟本能。
那年夏天的夜晚,月亮底下的小院裡,封北點根煙抽,還是少年的高燃夾走他嘴邊的煙,直接塞到自己嘴裡抽一口,嗆得飆出眼淚的時候,只覺得他有點兒特別,好玩。
高燃抱著他睡覺,嘴巴微張,口水留到他胳膊上,他把人撥到一邊,在對方又一次湊上來時沒有撥開,只是因為掃過脖子的髮絲很柔軟。
封北聽高燃說他被曹世原摸了腰,當晚就把曹世原叫了出來。
也是在那次,封北二十多年的認知里才突然多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叫同xing戀,他沒有歧視,也沒有鄙夷,除了事不關己,還怕曹世原把高燃帶壞,怕的要死。
後來呢,後來高燃再往封北懷裡湊,某些細微的qíng緒逐漸擴大,他的心裡就多了個小種子,人生的路出現分叉,他開始走向另一條路,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形單影隻。
一個人走太孤單了,隱忍的痛苦很折磨人,封北不止一次的試探過高燃,他都是一樣的反應,對同xing戀很排斥,幾乎是到了反感的程度。
有一次封北在小攤子上跟幾個小年輕打了一架,他回去告訴高燃,說他喜歡上了一個人,跟自己一樣。
當時高燃傻了,封北摸他的頭髮,卻被他躲開了,直到封北說是開玩笑的,僵硬的氛圍才消除。
面對鄭佳惠的問題,封北很有自信的說他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只是沒有意識到,是的,沒有意識到,長大了就會懂,他那麼自我安慰。
人總是要長大的,封北想,等他長大了,意識到了就好,無論等幾年,只要他能意識到。
再後來就是花蓮小區的案子。
封北說出朱同的事,高燃的態度和他嘴裡說的那番話像極了朱同的父親,同xing戀天地不容。
那時候高燃昏迷了一天一夜,封北在醫院外面的路邊坐著抽菸,聽石橋說兩起兇殺案的案qíng,看朱同寫給常意的信。
石橋說,你沒有家人,高燃有。
那時候封北沒想過未來沒有高燃是什麼樣子,他想像不出來,真的想像不出來,這五年裡卻一天比一天清楚。
從哪一步開始走錯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什麼時候能停下來,是不是真的到死才行。
封北把糙稿紙疊好放進抽屜里,他拿出空藥瓶摩挲了幾下,也放進去,在那之後他點燃一根煙,深坐在椅子裡抽了起來。
一根煙抽完,封北抿抿薄唇,想著什麼,眉頭緊鎖,他又點根煙抽。
我陪你成長等你看到我,你選擇看不見,我退到角落裡做個孤寡老人,你卻飛奔過來,告訴我你已長大,也已懂了什麼是愛,可以陪我風雨同路。
一切都脫離軌跡,正在往死路上走,封北以為高燃不會有意識到的那一天,但他偏偏意識到了,還不再逃避,而是勇敢的面對,一直堅持走到自己面前。
五年了。
高燃的五年拼死奮鬥,狠心燃燒自己,封北的五年在承受著割ròu剔骨般的痛苦。
其實就是喜歡上了一個人,想跟那個人在一起,怎麼就這麼難?
封北低聲嘆息,眼角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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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頂著黑眼圈去局裡,昨晚他摸著高達,想起來幾年前的一個事。
高考前兩天,高燃沒做題,也沒看書,就在房裡整理高中三年的課本,打算將一部分打包了等收破爛的來賣掉,他爸突然衝進來,先是一言不發的瞪著他,然後就拿起chuáng頭柜上的一個高達用力砸到地上。
高燃整個人都是懵的,當時他有種錯覺,他爸是想把高達往他身上砸。
高達裂了很多地方,高燃粘了很久才粘好。
事後高燃問他爸是怎麼了,gān嘛砸他的東西,他爸看著他,想說什麼又沒說,yù言又止,最後只讓他安心高考,不要玩物喪志。
高考結束,高燃忙著訓練,迎接四年的大學生活,沒有再去思慮他爸的反常,昨晚冷不丁想起來,他隱約覺得這裡頭有問題。
高燃給同事倒茶遞水,兩條腿四處晃動,不時伸脖子看看,一看到熟悉的身影就快步過去,“我爸有沒有找過你?”
封北置若罔聞,他叫手底下人十分鐘後去會議室開通報會。
“是,你比我年長,承受的比我多,思考的比我多,但是你不能替我做決定。”
高燃跟著男人,聲音壓的極低,知道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自己怎麼樣,“我會跟我爸媽說,我會說的,你要給我時間,他們可能暫時接受不了,總會有辦法的,我不會像朱同那樣跟他們決裂,把事qíng弄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我……”
封北走進辦公室,“適可而止,高燃!”
高燃繞到前面直視著男人的眼睛,紅血絲挺多的,估計也是一夜沒睡,下巴上還有個新添的小口子,刮鬍子的時候走神了,褲子沒換就算了,褂子也沒換,身上的煙味很重,鬢角的白頭髮好像又多了幾根。
他嘆一口氣,“開完了會,我去A大那邊問問門衛,看能不能有收穫。”
封北皺眉看著青年,不語,似乎是對他的轉變感到詫異。
高燃笑嘻嘻的問,“封隊,還有事?”
封北的太陽xué一跳。
高燃趁男人不備,迅速在他唇角親一下,狠狠咬|出一個血印子才走。
趙四海敲門進來,“封隊,你嘴巴怎麼弄的?”
封北的舌頭掃過,掠掉唇角不斷滲出的血絲,“小趙,你來的正好,上午跟我去一趟靖西路。”
“那帶上小高吧。”趙四海納悶,“對了小高跟你打報告了?剛才我叫他,他都沒回頭。”
封北嘴裡全是腥甜的味道,他端起杯子喝了幾大口涼水,“那小子不適合在一線,把他調到二線去,讓他整理文檔。”
“太大材小用了吧?”趙四海說,“是不是小高自作主張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又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年輕氣盛,浮躁了些都是正常的,多磨練磨練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