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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把缸子放桌上,嘆口氣說,“藥都吃幾年了,錢也花出去了一大把,沒用,你小叔被你奶奶供上了大學,現在出息了,在市里買房買車,但他不出錢不出力,全歸你爸管。”
她擺擺手,“那話說的一點都沒錯,人一老實,就被人欺負,你爸他自己活該,還連累我們娘倆。”
高燃撓撓臉,“小叔做不了主。”
“得了吧,就是沒心,他要是真硬氣點,你嬸子還能把他吃咯?”
劉秀嘲諷的哼了聲,“就這樣,你奶奶還惦記著你小叔,什麼都往他懷裡塞,她覺得你爸是老大,得讓著老小。”
高燃順順他媽濕乎乎的後背,“消消氣消消氣。”
劉秀掃一眼看相冊的老太太,頭疼,她叮囑兒子,“你看著點,媽燒飯去。”
高燃雙手托腮,他得認清現實,接受現實,好好在這個世界待下去,沒什麼好怕的,爸媽,奶奶都在。
高老太翻著樣冊,模樣認真,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面。
高燃湊近點,很小聲的問,“奶奶,小燃是誰?”
高老太抬起刻滿歲月滄桑的臉。
高燃屏住呼吸,一眼不眨的期待著,卻沒等來他想要的回應。
天熱的人頭毛皮冒火星子,穿什麼做什麼都能出一身的汗,就連吃個飯也能把自己搞得跟剛從水裡出來似的。
電風扇一遇到高溫天氣,就是個擺設,還占地兒,看著心煩氣躁,挪走吧?那更煩。
高燃看他媽臉色不好,就主動收拾碗筷去了廚房。
劉秀沒歇著,不放心的跟過去,“碗放那兒就行,用不著你洗。”
高燃沒走,“媽,隔壁是做什麼工作的?”
劉秀往鍋里舀幾瓢水,說不曉得,“現在還沒人提,過天把就知道了。”
高燃,“喔。”
傍晚的時候,劉秀讓高燃去買把芹菜回來,“挑嫩點兒的買,快去快回。”
高燃站起來,屁股在小竹椅上留了層水,他在電風扇那裡站著chuī了chuī,“不要別的了?”
劉秀想想說,“有好的西紅柿就買兩個回來,沒有就不買。”
高燃一路上都在思考什麼是好的西紅柿。
一直向西的拐出巷子是條稍寬點兒的路,兩邊各有一排攤位跟鐵皮屋,占得滿滿的。
那些人白天有事兒gān,只有早晚出來擺攤,能賺點兒是點兒,蒼蠅腿再小也是ròu。
高燃買了半斤芹菜就去看西紅柿,他無意間瞥動的視線停在一個中年人身上,確切來說,是額頭位置。
中年人熱qíng的說,“小兄弟,你要買什麼?隨便看看,就剩這麼些了,你要哪個可以給你算便宜點兒。”
高燃看著中年人的額頭,那上面有一塊黑色的東西。
他盯著看,發現不是什麼髒污,是塊黑斑,像是胎記,又不像。
中年人拽了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脖子裡的汗水,滿臉老好人的笑意,“看什麼呢?叔叔臉上長花了?”
高燃湊近一些,黑斑的形狀隱隱像一個圈,周圍有四個斜槓。
他集中注意力盯視,想看清楚點兒到底是什麼東西,頭突然一痛,如同被大鐵錘用力錘了一下,天崩地裂。
高燃突然聽到了“嘶嘶”聲響,有什麼氣體泄漏了出來。
周圍人來人往,嘈雜聲一片,沒人注意蹲在地上,頭痛yù裂的少年。
高燃的耳邊嗡嗡響,什麼也聽不清,他把頭埋進腿間,手捂住,嘴裡發出痛苦的聲音。
媽的,頭又沒來由的疼起來了,跟溺水那次一樣。
沒到一分鐘,高燃頭不疼了,“嘶嘶”聲也消失了,一點感覺都沒有,要不是他四肢發軟,冷汗涔涔,還以為那一出全是幻覺。
他用手背擦掉一腦門的冷汗,下意識的去看中年人額頭的黑斑,腦子裡抽痛了一下,嚇得他不敢再看。
cao,撞邪了!
我的頭該不會被鬼摸過了吧?
高燃不信迷信,但現在不好說了,他看到一個認識的女同學經過,忍不住把人叫住,“誒,那邊有個賣菜的大叔額頭有塊胎記,是黑色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女同學左後看看,“沒有啊。”
高燃的心下一驚,不會吧,那個中年人就在旁邊,女同學看不見,只有他能看見?
“就是你左手邊那個大叔,沒看到嗎?”
女同學聞言就去看,她的臉一紅,“大叔的額頭上哪有什麼胎記,高燃你扯謊,我不跟你說了!”
要是她回頭,就能看到高燃瞪大眼睛,一臉毛骨悚然的表qíng。
高燃的頭皮發麻,心跳加速。
他不死心的又叫了幾個人試探,他們全看不見那塊黑斑,就他自己能。
那塊黑斑跟“嘶嘶”聲代表著什麼?
高燃不知道,但他確定這種詭異現象是來了平行世界才出現的,伴隨著他的頭疼,失眠多夢。
回到家,高燃魂不守舍的把菜提到廚房,他轉身出去時瞥了眼煤氣灶,身子猛地一下僵住。
第4章 假的,我不信
高燃把煤氣灶的火關掉又打開,他神經質的重複幾遍,被他媽給趕了出去。
黑斑和煤氣灶在高燃的眼前不停轉換,兩樣東西一點一點往一塊兒湊,重合的那一瞬間被他給撥開了。
他重重抹把臉,qiáng迫自己從詭異的境地出來。
假如“嘶嘶”聲真是煤氣泄漏的聲音,黑斑接近煤氣灶最外圍的形狀,說明了什麼?
高燃跑去找中年人,想忍著頭疼再看一看,對方卻已經收攤回家了,沒法找。
來這個世界的第二個晚上,高燃又失眠了。
沒來之前,高燃的睡眠質量很好,他一放下漫畫書,准能在五分鐘之內眼皮打架,很快呼呼大睡,醒來就是早上。
高燃抓抓頭,不是漫畫書的問題,也不是作業做的不夠多,是他不想睡。
這個世界的他原先也沒這毛病,他一來,毛病才有的,會不會是心裡有事,越想越煩,越煩越想,又控制不住不去想的原因?
誰知道呢,哪兒都不對勁。
人能撐多久不睡覺?撐不了幾天吧?
高燃大字形躺著,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就像是手心裡的一灘水,抓不抓都在快速流走,他要死在這裡,快了。
不行,得想辦法讓自己睡著!
高燃一個鯉魚打挺,他去地上做伏地挺身,準備把體力消耗掉累成狗了再上chuáng,就不信那樣還睡不著。
巷子裡隱約有一串鈴鐺聲傳來,伴隨著自行車輪胎摩擦過磚路的聲,越來越清晰,往門口來了。
高燃起身出了房間。
封北開門進去,牆上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幽幽的,還帶著嘆息,“小北哥,你回來了啊。”
他的身形一滯,面色漆黑,“你大晚上的不睡覺,掛牆頭扮鬼嚇唬你哥?”
高燃扒在牆上,“我睡不著。”原因還不能往外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