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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帥很快就提著兩個大水瓶進來了。
高燃一愣，“這麼快？”
賈帥往桶里倒開水，“去大伯家拿的。”
高燃喔了聲說，“你大伯還蠻好說話的嘛。”
兩大瓶水不是泡腳，就是洗澡，能讓帥帥一下全提過來，很不錯了。
賈帥直起腰，“洗吧。”
高燃把人喊住，“那什麼，帥帥你別走啊，我倆說說話唄。”
賈帥側過頭，眼裡有笑意，“你怕啊。”
高燃梗著脖子嘴硬，“怕個屁！”
見發小要走，他忙投降，“行行行，我怕我怕，我怕行了吧！”
帥帥他媽幾個月前才去世，總有種人還在的錯覺。
賈帥看出他的心思，“我沒夢到過我媽，她不在。”
高燃一點兒都沒有被安撫道，“咱不說這個了。”
結果高燃經過堂屋，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遺像。
黑白照，梳著麻花辮的年輕女人，眉眼溫柔，有一種江南韻味。
高燃第一次這麼仔細看帥帥的媽媽，發現帥帥很像她，很像很像。
不知道帥帥他爸是什麼樣子。
高燃看著看著，就不怕了，“阿姨，你要保佑帥帥啊。”
賈帥問道，“你在嘀咕什麼？”
高燃說，“你媽媽在笑。”
賈帥似乎沒聽清楚，“什麼？”
高燃重複一遍，“照片裡的她在……”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
照片裡的年輕女人壓著嘴角，眉心輕擰，哪裡有一點笑意。
高燃狠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年輕女人還是那副憂鬱模樣，沒有笑。
他渾身毛孔全炸開了，二話不說就拉著發小離開。
今晚發生了幾件事。
先是發現李娟自殺，知道真相，下坡摔車，然後是洗澡時的莫名涼意，詭異的遺像，一出接一出。
高燃心裡頭亂，他沒帶藥，小北哥又不在身邊，根本沒法睡覺。
單人chuáng，底下鋪著兩chuáng棉被，很暖和。
賈帥睡在另一頭。
高燃轉臉就是賈帥的腳，指甲剪的gān淨整潔，不像他，經常用手拽，參差不齊。
“帥帥，你睡了沒？”
“還沒。”
“我摔車的事兒，你別跟我媽說啊。”
“好。”
“褲子我穿回去，洗了再給你。”
“你拿著穿吧，我穿不下了。”
“那行。”
高燃手枕著後腦勺，“帥帥，你說人死了會去哪兒啊？”
房裡靜了片刻，響起賈帥的聲音，“去處各有不同。”
高燃知道發小看的書類型多，懂的東西也多，“怎麼個不同法？”
他等半天都沒回應。
賈帥睡著了。
冬天氣溫低，血液流通慢，傷口不容易好，一bào露在空氣里，風一刮，刺刺的疼。
高燃膝蓋的傷能瞞得過爸媽，卻瞞不過老男人封北。
gān刑偵的，見慣了生死一線，這點皮外傷壓根就不值一提。
但是攤在少年身上，封北心裡就不好受了。
“怎麼搞的？”
封北拿走桌上的紙盒，吃吃吃，就知道吃，話都不聽，欠抽。
高燃腮幫子鼓鼓的，說話時嘴裡的桂花糕沫沫往外噴，“吃你一塊桂花糕怎麼了？你平時都不知道吃了我多少大棗。”
封北嫌棄，“髒死了。”
高燃不搭理，專心吃桂花糕，軟糯糯的，好吃。
封北失笑，“小老鼠，到底怎麼回事？”
高燃咽下嘴裡的桂花糕喝口水，“你不是看出來了嗎？就是騎車摔了。”
封北支著頭戲謔，“是誰說自己車技牛掰來著？嗯？”
“我的車技是很牛掰啊，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高燃舔舔嘴角，“俗話說，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正常的，我膝蓋上的傷看著嚴重，其實還好，剛摔的時候疼，現在沒事兒了。”
封北問道，“那晚沒回來，就是因為這個？”
高燃又拿桂花糕吃，“嗯。”
封北拍開他的手，表qíng嚴肅，“小孩子不要隨便在別人家裡過夜。”
高燃吃痛，揉揉手背說，“帥帥又不是別人。”
他一扭頭，發現男人盯著自己看，眼神很怪，“小北哥，你gān嘛這麼看我？”
封北豎起大拇指，“高燃同學，你厲害。”
一句話就能讓他上火。
還不能把人怎麼著，只能憋著。
高燃吃飽喝足就去做作業，有關連環兇殺案的人和事，他從始至終都沒在封北面前提過。
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結局，翻篇了。
人都得往前走，不能往後退。
封北似乎閒了不少，沒再拉著高燃討論案qíng，而是靠在chuáng頭看小說。
高燃聽到了啪嗒聲就立刻回頭，“不准抽菸！”
封北調笑，“這你也管？”
高燃把筆一丟，過去拽出壓在底下的一塊chuáng單給他看。
那上頭有個小黑dòng，菸灰燙的。
封北挑眉，“我弄的？”
高燃給他一個白眼，“不然呢？”
封北瞧瞧那dòng，挺小，也就指甲蓋大，“不能夠吧，我抽菸好多年了，可從來沒燙到過被子。”
高燃習慣老男人耍無賴的樣兒，他哼哼，“鐵證擺在這兒，你自己看。”
“得虧我媽不勤快，想起來才給我換洗一回chuáng單，不然早發現了。”
封北氣定神閒，“多大點事兒，補上不就得了。”
高燃說，“怎麼補？”
封北又去看小dòng，手指從上往下捅捅，“針線簍子有嗎？”
高燃輕手輕腳下樓，摸黑拿了簍子回房，不放心的把陽台門反鎖了。
封北叫少年給他拿針線，“隨便哪個顏色的線都行。”
高燃捏捏線頭，對著檯燈穿針，幾次都沒穿上去，他把線頭放嘴裡嘬嘬，又去穿。
封北看著斗jī眼少年，面部抽搐，“年紀輕輕的，視力怎麼差成這樣？”
高燃說，“你行你來！”
封北在心裡嘆息，說你一句你還跟我上臉，慣的。
高燃的視力是不怎麼好，躲被窩裡打電筒看漫畫小說看的，他有一點近視，只是沒配眼鏡。
估計撐不到高三，鼻樑上就會架一副。
要是報考警校的話，可能要做手術。
封北讓高燃隨便給他找了件不穿的舊衣服，撿下一塊布把小dòng補上，最後一針往裡面牽，針線活gān的非常利索。
“這chuáng單挺舊，至少用五年了，你媽要是問起，你就說不知道，能過關。”
高燃望著小補丁，“乖乖，小北哥，你連這個都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