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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北把手機揣進口袋裡,他坐了會兒,起身走進樓道里,踩著樓梯一層層往上爬。
幾樓來著?封北邊爬邊思索,四樓。
這小區地段不錯,算是物美價廉,唯一的缺點就是樓層都不高,沒裝電梯。
封北在三樓停下來,背後的衣服滲出一塊血紅色,他粗聲喘息,抓著樓梯扶手繼續上樓梯。
一層樓花了好幾分鐘才爬上去,封北又一次撥打高燃的號碼,還是關機,他抿著蒼白的薄唇抬手按門鈴。
裡面傳出劉秀的聲音,“你是哪個?”
封北說是物業。
劉秀把門打開,看到門口的人不是物業,是封北,立刻就要關門。
封北伸手擋住門框,“阿姨,我……”
劉秀頭髮凌亂,臉上有淚痕,她用哭過的眼睛瞪著封北,像是在瞪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你給我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封北手上用力,門被他推開,他一個闊步邁進。
劉秀生怕房裡的兒子發現封北來了,家裡剛消停點又要鬧,她發了瘋,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把封北推出去。
封北渾身上下有好幾處傷,直接被推的後退幾步跌坐在地,門在他面前關上了,他手撐著地想站起來,卻使不上力。
“媽的。”
封北猩紅著眼看緊閉的大門,他心煩氣躁,抖著手拿出煙跟打火機,點半天才點燃。
一縷縷的煙霧繚繞著,封北的思緒往後退,退到五年前。
狹窄cháo濕的巷子裡,少年向封北伸出手,gān淨稚氣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他說,“我叫高燃,燃燒的燃。”
封北的思緒又往前推,推到五年後,會議室里,青澀稚嫩褪去,變得挺拔英俊的青年緊緊盯著他,說出跟五年前相同的話語。
高燃帶著正在燃燒著的自己重新站在封北面前,勇敢,決然,無聲的表達出自己的執著。
封北用手摁住眼睛,低啞著聲音喃喃,“高燃……”
房裡的高燃有感應似的出來,往大門口方向走。
他走路的姿勢並不順暢,回來就一直跪著,膝蓋全青了,左腿還被他爸給踢了一腳,要不是他媽攔著,他這會兒人在醫院。
沙發那裡響起劉秀的聲音,“你要是還想像上午那樣把你媽氣昏倒,把你爸氣的高血壓發作,你就出去!”
高燃的腳步頓住,他越發肯定封北來了,就在門外,“媽。”
劉秀硬邦邦的說,“別叫我媽。”
高燃看一眼大門,腳步不受控制的往那邊靠近。
“你媽我寧願你搞那什麼單身主義,丁克主義,也不想你跟個男的在一起!”劉秀看見了兒子的意圖,她的qíng緒激動,“那個封北都快大你十歲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高燃垂眼看受傷的那隻手,還是上午說的那句話,“我要跟他過。”
一步都不能退。
他知道只要自己退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就會一直被推著往後退,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上去。
有些東西高燃註定給不了爸媽,他只能把能給的給到極致,和封北一起。
劉秀坐回沙發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整個下午,她吵也吵了,罵也罵了,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家裡還是一團糟,也不知道那個封北給兒子灌的什麼迷魂湯。
兒子剛大學畢業,人生才剛開始,有大好前途,未來一片光明,卻要拿來糟蹋,他也不想想,跟個男的在一起,要被多少人吐口水,戳脊梁骨,哪怕在事業上混的再好,也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污點。
劉秀羨慕老太太,這一分鐘的事,下一分鐘就忘,多好。
她拿起沙發邊的一個藥瓶放到茶几上面,“你為什麼吃止痛藥?”
高燃看了看藥瓶,上午頭疼的厲害,就在醫院裡開了藥,看來他媽翻過他的包,“頭疼。”
劉秀知道兒子有頭疼的毛病,一直沒好,她沉默了會兒又拿出一個藥瓶,“那這個是什麼?”
高燃捏了捏手指,“助眠的。”
劉秀一時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助眠?”
高燃輕描淡寫,“我一直有重度失眠症,封北在,我能睡著,他不在,我就只能吃藥,不然我沒有辦法睡著。”
劉秀看也不看的把藥瓶大力扔出去,氣的渾身發抖,“扯謊!你在扯謊!你為了那個男的騙你媽!”
“我沒有。”高燃一副要哭的表qíng,“媽,我真沒有。”
第82章 就當沒有兒子
劉秀回想兒子這幾年的狀態, 兒子的臉上也總是沒有什麼ròu,她以為是學習壓力大, 訓練苦, 還有頭疼的問題,肯定過的不好,怎麼也不會往失眠症方面聯想。
兒子從什麼時候開始消瘦, 眼瞼下面常有青色?好像是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她只當是天熱,睡不著。
劉秀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小燃,你跟媽說, 你在扯謊,你沒有什麼失眠症, 只是為了要跟那個男的在一起, 故意騙媽媽。”
高燃抬起空著的那隻手拍拍媽媽的後背。
劉秀抱著一絲希望看兒子,“說啊!”
“媽,我沒有騙你,”高燃嘆口氣, “00年的七月份,剛放暑假沒多久, 我開始整晚整晚的失眠, 大量運動,白天不睡,什麼法子都試了, 還是沒用,我經常從平台翻到封北家的院子裡跟他聊天,聽他說各種各樣的案子,後來我們慢慢熟了,他會翻到平台上來找我。”
他垂眼看右手上的紗布,“那年一整個冬天,封北只要回來,不管是多晚,都會翻到我這邊陪我睡覺。”
話落,高燃依舊沒有如釋負重的輕鬆,因為他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果要選一個人說,他只會選封北,不敢,也不能告訴爸媽。
高燃之前答應過封北,等案子完結就告訴他,也許將最大的秘密分享給他以後,自己能換一種心態生活。
劉秀想起有一次半夜起來上廁所,隱約在二樓看到一個人影,她跟高建軍說,跟兒子說,父子倆都沒人信,就以為是自己看花眼,原來是真的。
01年年初,兒子還在高建國家裡住著沒回來,有一晚劉秀跟高建軍從廠里吃過飯回家,到家門口時,她感覺平台上有人,現在想來不是錯覺,也是封北。
想到自己被騙了好幾年,劉秀一下子失控,一巴掌扇在兒子臉上,“你怎麼能跟一個外人聯合起來瞞著你爸媽?”
那一下打的很用力,她的手發麻,顫抖。
高燃的嘴角流出血絲,他心裡反而好受了些,“五年前封北留給我一筆錢,我拿來做了近視手術,他還給我留了一批助眠的藥物,我考那批藥順利參加完高考進入大學,完成學業。”
劉秀連連抽氣,“照你這麼說,我們一家還得對他感恩戴德?”
高燃苦笑,“媽,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