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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高燃的視線過於明顯了些,男人側頭看過來,他抿抿gān燥的薄唇,嗓音渾厚,“我碰巧看到了老太太,想把她送回去的,但是她不肯走。”
高燃剛要說話,他想起來什麼就轉頭跑到巷子口扯開嗓子喊,“媽,我找到奶奶了——”
劉秀的聲音從附近傳來,說知道了。
高燃又跑進巷子裡,他拽了T恤領口擦脖子裡的汗水,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辦。
奶奶這一出接一出的qíng況讓他很無措。
巷子裡沒風,前後都是牆壁,磚頭路窄窄一條。
自行車掉頭都得小心著點,不然會撞到牆壁,人站在裡面會很悶。
男人的發梢有汗往下滴落,他抬手抹了一下,“老太太,您孫子來找您了,快跟他回去吧。”
高老太還是不搭理。
高燃哭笑不得,“奶奶,我是小燃。”
高老太皺巴巴的臉上全是疑惑,“小燃是誰?沒聽過。”
高燃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沒想到奶奶不但認不出他,連名字也忘了,他垂頭喪氣,“小燃是你孫子,也就是我。”
高老太一個勁的搖頭,她的臉掛了下來,很不耐煩,“你這孩子怎麼胡說八道啊,我孫子不叫小燃,他叫六六!”
高燃一愣,那是他的小名,因為他在六月初六出生,奶奶就給他取了那個名字,他搔搔頭,眼睛微紅,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男人見狀就笑道,“老太太,我可以作證,他真是您孫子。”
高燃詫異的看一眼。
高老太不高興的板起臉,“小北你別騙我這個老太婆,我怎麼可能連我孫子都不認得,他以後是要考大學的,現在肯定在學校上課。”
男人吐出一口氣,“老太太,您再仔細看看。”
高老太看向高燃,她湊近點瞅一會兒,死活說不是,還拿gān枯的手比劃,“我孫子這麼高,長得白白淨淨的,他又黑又瘦,醜死了,不是不是。”
高燃的嘴抽抽,努力擠出祖國花朵般的天真可愛笑容,“奶奶,我不黑,也不瘦。”
男人挑眉,“老太太,我可以證明,您孫子現在這樣兒長得剛剛好。”
高老太說是嗎?她又去瞅面前的少年,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東西。
男人咽一口唾沫,曬的口gān舌燥,他看向少年,“小朋友,你奶奶這病不好治,容易出亂子,得有個人時刻看著才行。”
誰是小朋友?瞎說!
高燃偷偷翻白眼,這人誰啊,奶奶一口一個小北的叫,還聽對方的話。
他試探的問,“那個,上午剛搬到我家隔壁的是不是你?”
男人直起腰,他懶懶的笑,“對,是我。”
看得出來少年被叫小朋友不高興,他就用了大人的那一套,手伸了過去,“我叫封北,封閉的封,以後大家都是鄰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高燃仰頭看一眼男人,個子真他媽的高,長的還壯。
他垂頭,見伸過來的那隻手骨節很長,手掌寬大,上面有層厚厚的繭,幾根手指不同部位有小口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的。
指甲里有黑泥,很髒,剛gān過活。
封北的嘴角輕扯,他yù要收回手,少年卻不在意的握住,燦爛的笑,“高燃,燃燒的燃。”
第2章 小北哥
高燃握一下男人的手就鬆開了,糙,扎手,他的手心裡有點兒刺麻的感覺,“你這個姓很少見。”
封北聳肩,“常聽人這麼說。”
高燃笑眯了眼睛,“這個姓好,還很特別,聽一回就能讓人記住。”
封北低頭看去,少年有一雙會笑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還有明顯的臥蠶。
高燃看看旁邊自言自語著什麼的奶奶,又去看男人,撇撇嘴說,“你才見我奶奶,她怎麼就聽你的話,不聽我的?”
封北倚著牆壁,“當時我走前頭,嘴裡哼著歌,老太太追上來說我唱的好,拉著我不讓我走,叫我唱歌給她聽,我問了知道她什麼也記不住,就沒敢把她一個人待巷子裡。”
高燃問道,“你給我奶奶唱的什麼歌?”
封北說,“《歌唱祖國》。”
高燃哼唱出來一句,“五星紅旗,你是我的驕傲,是這個?”
封北舔舔發gān的嘴皮子,眼裡含笑,“不是,你唱的是《五星紅旗》。”
高燃一臉茫然的看著男人,“你唱一句我聽聽。”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勝利歌聲多麼嘹亮。”
封北咳兩聲清清嗓子唱了開頭第一句,高燃就找到了點兒熟悉的旋律,不自禁的跟著哼了起來,還傻bībī的搖頭晃腦打拍子,“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高老太不出聲兒了,她老老實實的站著,聽的特認真,誰見了都不忍心打擾。
一戶挨著一戶的bī仄窄巷裡面,細長如絲帶的天空之下,青澀的聲音跟低沉的聲音jiāo織在一起,唱出了不同的味道,一個輕快飛揚,一個慵懶隨xing。
歌一唱完,高燃跟封北白痴似的四目相視,他的視線落在對方的嘴巴皮兒上面,有些gān裂。
封北撩起髒褂子擦把臉,褂子拿開時,臉上髒兮兮的,他擰開手裡的水杯,把最後的幾滴水倒進嘴裡,喉結滾動了一下,雙眼猩紅一片,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麼。
不知道怎麼回事,高燃想到了bào曬在太陽底下的魚,快要死掉,看著怪可憐的,他握住自行車龍頭把車子提起來,“奶奶,我們回家吧。”
他說著就哼起了那首歌。
高老太顫顫巍巍被封北扶著走跟在後面,可乖了。
高燃想到了跟奶奶拉近距離的辦法,就是唱歌,不會的他可以學。
慢慢來吧,時間一長,奶奶總會記起他的。
封北走在後頭,瞧了眼少年濕淋淋粘了不少土渣子的大褲衩,風一chuī就貼上了屁|股|蛋|子,勒出不大不小的印兒。
他問少年是不是去了西邊的河裡摸魚。
高燃聽了就樂,“屁呢,那河裡的魚早被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妖魔鬼怪,修為高深,jīng得很,釣不上來的,河瓢倒是有很多,你要是去摸得當心著點,可別跟我一樣,差點死裡頭。”
後半句是不假思索蹦出來的。
高燃搓搓牙,他不等封北說什麼,就搶先一步,故意用了流氣的口吻,“有隻母水猴子看上了我的美色,死皮賴臉要拽我做她的上門女婿,把我給嚇的半死。”
這個話題在封北的悶聲笑里結束了,逗呢,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哪兒有什麼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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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洗了個澡,高燃換上一身gān淨的衣衫出來,“媽,奶奶呢?”
劉秀說睡下了,她手拿掃帚掃著院裡水泥地上的枯樹葉跟灰塵,見兒子還杵著就說,“作業做完了嗎?今天的日記寫了沒有?你爸晚上回來檢查發現你什麼都沒做,媽也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