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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跟賈帥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裡穿梭,找著一處打桌球的地兒,跟幾個其他學校的打比賽,出了一身汗。
運動過後,高燃更加迷茫,搞寒假作業,開學,寫日記,事qíng一樣接一樣,他還是會胡思亂想。
劉秀在挑huáng豆,她心裡有事兒,趙雲跟高建國離婚,高興跟誰?老太太呢?這些個事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跟pào竹似的炸開。
端起篩子抖抖,劉秀說,“小燃,你牙疼?”
高燃趴在桌上轉筆,一道題沒算出來,“沒有啊。”
劉秀把壞掉的黑huáng豆丟垃圾簍里,“沒有你gān嘛老是嘆氣?我跟你爸還想活到七老八十呢,就你這麼個嘆法,折我跟你爸的壽。”
“……”
高燃忍不住坐直了問,“媽,這幾天你有沒有見著封隊長?”
劉秀說沒見著。
高燃又趴回去繼續轉筆,一臉心事重重。
劉秀說,“不過我在街上見過一回,他帶人查案子來著,瘦了很多。”
高燃手裡的原子筆掉到作業本上,他不假思索的問,“哪天啊?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劉秀瞅一眼兒子,“跟你說什麼?”
高燃抓了抓耳朵,“我是說,哎,沒什麼,我出去溜達了。”
劉秀嘮叨,“那車鏈子老掉,你騎的時候注意著點,還有前面的輪子氣不足……”
她話沒說完,人已經推著自行車出了門。
高燃騎車去了公安局,他單腳撐地,氣息輕喘,也不知道人在不在就來了,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公安局門口不斷有人進出,大部分都會朝少年的方向側目。
高燃把自行車架在一邊,他去買煙,學著小北哥的樣子用手擋風點菸,半眯著眼抽上一口,後知後覺買的是小北哥常抽的煙。
抽完一根,高燃就不想再抽,他沒有小北哥那麼大的菸癮。
不知過了多久,高燃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識的抬手揮動。
楊志跟幾個兄弟打了招呼過去,“高燃,你怎麼上這兒來了?不上學嗎?”
高燃說今天周末。
楊志拍腦門,“我還以為是周五呢,對了高燃,你是來找頭兒的吧?他不在縣裡,去外地了。”
高燃微愣,又出差?“你們最近很忙嗎?我看他都沒回去。”
楊志說還好啊,不是很忙,一直都是那個樣子,“頭兒沒回去嗎?那他不加班的晚上在哪兒睡的?”
高燃啃了下嘴角,小北哥在躲他。
這個結果他其實是知道的,在市裡的時候就知道,卻不想承認,現在好了,必須承認了。
為什麼要躲?
高燃沒留意楊志是什麼時候走的,他推著自行車走在街上,頭頂是一片烏雲,電話要麼打不通,要麼就是說一兩句掛掉,都沒好好說過話。
走了段路,高燃越想越焦慮,他跑去打電話,這回打通了,“小北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跟你聊聊。”
那頭靜默了片刻,封北說,“晚上八|九點。”
高燃七點多就把平台的門開了,他站在門口等,八點,九點,十點,一直等到凌晨五點,都沒等到人。
巷子裡死寂一片,那隻老橘貓都不出來覓食了。
高燃抹把臉,哪兒都難受,他帶上門回了房間,把自己摔在chuáng上不再動彈。
不知不覺的,高燃打了個盹,還做夢了,夢裡他跟男人還像以前一樣睡在一張chuáng上,說話聊天吃東西討論案qíng,說著笑著,他們側身面對著彼此,臉靠得越來越近。
快要親到一塊兒的時候,高燃猛地睜開眼睛,他大口大口喘息,眼睛瞪大,渾身冒冷汗,心要跳出胸腔,手還在顫抖。
樓下傳來劉秀的喊聲,“小燃,都幾天了啊還睡,趕緊起來,上學要遲到了!”
高燃一個激靈,他刷牙時從鏡子裡看自己,發現臉上是一副做了壞事的心虛表qíng,差點被一口牙膏沫子嗆到。
中午,高燃跟賈帥推著自行車往校門口走,張絨也在,頭髮剪短了,劉海還在,齊齊的蓋住額頭。
張絨跟賈帥都是內向喜靜的人,慢xing子,話不多,活躍不起來,高燃沒像平時嬉皮笑臉充當開心果,氣氛就會很悶。
有同班同學騎車過來,跟高燃他們擺手,主要是看的張絨。
張絨沒有回應。
高燃沒什麼反應,換做以前,他會打趣的,這次屁都沒放一個,心思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賈帥的面容清俊,事不關己的漠然。
放學是一天最高興的時候,也是最嘈雜得時候,走讀生往家奔,住校生往食堂奔,各忙各的。
高燃不出聲,眉毛揪在一起,不知qíng的以為他還在摸索哪道題。
賈帥的腳步一停,“高燃,找你的。”
“什麼?”
高燃沿著賈帥的視線望去,他看到了校門口的楊志,立刻就跨上自行車,快速踩著腳蹬子騎過去。
楊志開門見山,“頭兒昨晚出任務的時候受了傷,他上午醒來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給你個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偷看少年,眼神怪怪的,頭兒一醒就惦記著祖國的花朵,還叫他把東西親自jiāo到對方手上,從來沒那麼鄭重過。
高燃接過楊志遞來的袋子,“傷的嚴不嚴重?”
楊志說沒有生命危險,“你也別擔心,頭兒身qiáng體壯,好著呢,沒事兒的,我回局裡了啊。”
賈帥先張絨一步靠近,他沒問,只是在一旁等著。
高燃提著袋子的手收緊幾分,“曹隊長調走了,他是不是也要調走?”
楊志邊笑邊拍少年的肩膀,“你這是什麼邏輯?曹隊長是曹隊長,頭兒是頭兒,兩碼事。”
結果楊志這回大錯特錯。
封北傷好後真的調走了,他沒去市局,而是去了A市,還換掉了聯繫方式。
從那以後,封北再也沒有回來過。
封北留給高燃的是三個高達模型,十八歲的生日禮物,還有助眠的藥物,怕他亂吃就在每個瓶子外面貼紙條,寫了一次一粒。
袋子最底下放著一筆錢,四月份的手術費,要報考警校,近視是不行的。
封北說的,都做到了。
高燃把模型擺在chuáng頭柜上,他拿出小刀在牆上刻“正”字的一橫,旁邊已經刻了好幾個完整的“正”字。
小刀被丟到桌上,高燃想起自己和那個男人接觸的半年多,想起男人抽菸時皺眉的模樣,想起朱同跟常意的愛qíng,想起朱同的父母,想起慘死的小蔓,想起朱同被掐死在牆上的一幕。
最後的最後,他想起了那個夢。
高燃的眼眶發熱,鼻子酸酸的,下一秒就抬起手大力摁住了眼睛,肩膀輕微顫動。
“你走了,以為我就能好,其實我好不了,我早就壞掉了,我完了。”
高燃哭的不能自已,手一直沒從眼睛上拿下來,早就壞掉了,好不了了,他一遍遍的在心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