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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國沒有說什麼。
高燃的手鬆開了,這回沒再去抓緊。
曹世原走近,檸檬味兒也跟了過來,他沒出聲,只是站在少年旁邊,目光跟隨著從樹梢顫巍巍飄下的一片葉子,思緒不知飛去了哪裡。
高燃抹把臉,“小叔出軌了?”
曹世原說,“顯然是。”
高燃哎一聲,“真看不出來。”
曹世原不認同的說,“我倒覺得很明顯。”
高燃扭頭。
曹世原的視線移到少年臉上,又移開了,隨意放在一處,“你小嬸的生活中心是什麼?”
高燃想了想,好姐妹,逛街,購物,奢飾品,美容,衣服包包,狗……
“一個人的見識增多,閱歷豐富起來,就會去追求更高品質的東西,包括另一半,這一點在男人跟女人身上都可以套用。”
曹世原淡淡的說,“當物質生活達到一個高度,找一個懂自己的qíng人,可以填補內心的一部分空虛,總之,你小叔想要的,你小嬸給不了,婚姻的危機早就出現了,他們也許這個月就會離婚,只差一個形式。”
高燃沒什麼意義的撇了撇嘴,“說的一套一套的,你又不認識我小叔小嬸。”
曹世原的舌尖卷著水果硬糖,聲音模糊,“昨天我說了的,我跟你小叔見過一面,當時你小嬸也在,她在買包,說要最貴的,店員一chuī捧就買了十幾個。”
高燃膛目結舌,“十、十幾個?包又不能當飯吃,買那麼多gān嘛?”
曹世原吐出兩字,“虛榮。”
高燃默了會兒,他想起來個事,“你怎麼會在包店裡面?”
曹世原說,“陪女xing朋友購物。”
高燃哦了聲,沒多問,不感興趣,他想著小叔小嬸的事,高興那小屁孩知不知道呢?很有可能是知道,只是在裝不知道。
應該很迷茫吧。
高燃抿抿嘴皮子,憂鬱的蹙眉,奶奶過來住,真不是個正確的選擇,但是奶奶偏偏又非要到小叔家來,偷跑好多回了,哎。
曹世原帶高燃返回遊樂場,走西門進去的。
高燃先坐的過山車,曹世原沒坐,在邊上看著他,像是在看自家的小孩。
從過山車上下來,高燃又連續坐了兩把,這才盡興,他喝兩口水,轉身去玩不遠處的高空速降。
高燃頭一次坐,跟其他人一塊兒升上去,不自覺的欣賞風景,就在他思想開小差的時候,突然垂直速降,耳邊全是啊啊啊的尖叫聲,魂都給叫出來了。
曹世原只坐了旋轉木馬,其他的都只看不坐。
高燃懷疑狐狸恐高。
“該是你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頭頂的聲音把高燃拽回現實,他板著臉,“你一口氣說完,別大喘氣。”
曹世原沒讓少年如願,而是開車帶他去了自己的住處。
是個小別墅,周圍全是茂密的樹林,比那個公寓還要偏僻很多,高燃聯想到了荒野拋屍的畫面,他繃緊神經末梢,糙木皆兵。
曹世原仿佛沒發覺少年的緊張,他從上往下,一顆顆解開大衣扣子,“開始吧。”
高燃嚇一大跳,他後退幾步,舌頭不聽使喚,“你你你、我我,你你解扣子gān什麼?”
曹世原撩了撩眼皮。
高燃發現了狐狸眼裡的戲謔,甩過去一個白眼。
曹世原往書房走,“進來。”
高燃左右看看,沒有防身的東西,人生地不熟的,簡直找死,他捏捏小手指,人好歹是名刑警隊長,吃公糧的,肩頭戴章,應該不會亂來。
書房裡有書,這一點都不稀奇,但幾面書架上全是書,這就有點過了。
窗簾忽然被拉上了,高燃心裡咯噔一下,他立刻讓曹世原開燈,說看不清。
沒有回應。
高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聽到了呼吸聲,從左邊過來的,離自己越來越近,停在耳朵邊,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書房裡靜的過了頭,誰也沒有說話。
高燃渾身的毛孔全都炸開,一種莫名的qíng緒席捲而來,是他陌生的,恐慌的,甚至很排斥,他感覺自己在一個封閉cháo濕的鐵皮桶里,呼吸困難,快要窒息。
小北哥要是在就好了,高燃沒來由的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似乎只過了一兩分鐘,呼吸聲就已離遠。
高燃喘一口氣,驚魂未定,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出狐狸的心思,要是有,他會很佩服對方。
窗簾拉開,書房裡恢復明亮。
高燃粗略的掃視一圈,這是狐狸在市裡的家,看書房的擺設,有些年頭了,都是有錢人,自己有房子,還有車。
曹世原將書桌前的檯燈打開,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黑皮日記本跟一支上了墨水的鋼筆。
高燃不明所以,“寫日記?”
曹世原倚著桌子邊緣,“我讀,你寫。”
高燃一臉困惑,搞什麼名堂?所謂的幫忙就是這個?
曹世原的食指點了點日記本,“一本寫完,這件事就算翻篇。”
高燃不gān了。
曹世原摩挲著手指,“你小叔的事……”
高燃不敢置信的看著這隻大狐狸,“你威脅我?”
曹世原似笑非笑,無端給人一種yīn鷙的錯覺,“必要的話。”
高燃氣憤的瞪過去,他一腳踢開椅子,幾個瞬息後就把椅子扯回來,“快點!”
曹世原的長腿斜斜的疊在一起,他吃掉嘴裡的小半個糖果開始說起,“7月16,晴,太陽很大,我像一條脫水的魚,快要死掉了,很難受,可是下午還有擒敵拳訓練,好痛苦,我想家了。”
高燃愣了愣,好奇的詢問,“曹隊長,你念的是什麼?自己的日記?”就算是日記本丟了,捨不得那些回憶,想再按照記憶寫下來,也不可能記得吧?
他高一高二被要求一天寫一篇,完全不記得自己寫了什麼,都是瞎寫的,毫無邏輯。
曹世原沒有回答,“你只管寫。”
高燃懶得再問,他一邊照著狐狸說的寫,一邊在心裡鄙視,這內容跟他的作文一個水準,全是大白話,想到哪兒寫到哪兒。
寫完最後一個字,高燃習慣的拿筆尖在旁邊點一下,他等了等,沒等到下一句,“怎麼不說了?沒有了嗎?”
旁邊沒有響動。
高燃一扭頭,這才發現狐狸在盯著自己,他手裡的鋼筆掉下來,作勢要走。
曹世原收回視線,垂了垂眼後繼續,“7月20,晴,學長來宿舍找我,幫我訓練匍匐前進,他是我的老鄉,也是我的偶像,特別厲害,為了能和他並肩作戰,我才考警校的,以後我要進他的隊,努力跟他一樣,當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
高燃感覺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是為的什麼。
書房裡響著曹世原不快不慢的聲音,伴隨鋼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偶爾會有一兩聲挪動桌椅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