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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裡的地皮並不jīng貴,家家戶戶都有個院子,豬圈jī窩牛棚等,幾乎是必備的,廚房不小,能放一張木桌,廚櫃,土砌的鍋台,還堆放著一些柴火。

    李根坐在鍋dòng前的小凳子上燒火,腳一伸,踩死一隻瘙目子,周圍還有不少在跳來跳去,“冬天,你家這廚房瘙目子太多了,回頭哥給你好好打掃一下。”

    huáng單去洗幾根玉米擱飯上面,蓋上鍋蓋,“好哦。”

    米飯香味漸漸瀰漫,煙從木頭的鍋蓋fèng隙里往外冒,鍋台中間兩個水窟窿子裡的水開了。

    huáng單把水裝瓶子裡,他不會炒菜,等著李根來做。

    李根洗洗手,捲起袖子,麻利的撕長豆角,掰成一截一截的,再洗gān淨,拿了兩個辣椒切成絲,去鍋dòng添把火,出來倒菜籽油。

    huáng單在一旁看著。

    李根把辣椒絲倒進鍋里,“傻站著gān什麼,等著被油濺啊?”

    huáng單說,“哥,你好像很會燒菜。”

    李根拿鏟子翻翻,讓辣椒絲的香辣都被熱油炸出來,“燒菜誰不會啊,又不難。”

    huáng單說,“我不會。”

    李根拿空著的那隻手在青年臉上摸一把,“沒事,哥准你嬌氣下去。”

    huáng單,“……”

    他抓著男人的手看,“怎麼就這麼糙呢?”

    李根的喉頭滾動,笑道,“因為哥是男人啊,細皮嫩ròu的,那是小姑娘。”

    huáng單數數他掌心的繭。

    李根一邊炒豆角,一邊說,“你再摸幾下,哥就把你抱鍋台上gān你。”

    huáng單立馬不摸了。

    炒完豆角,李根就洗鍋炒蘿蔔菜,“灶王爺,這是我燒鍋的,怎麼樣,不錯吧。”

    huáng單瞅瞅鍋台上貼的年畫,陳金花天天擦,那上面沾了一點油漬就給擦gān淨,寶貝的很。

    李根拿腳蹭蹭青年,“到你了,給灶王爺介紹一下你哥。”

    huáng單說,“灶王爺,這是我……”

    李根低頭,在他耳邊chuī氣,“老闆。”

    huáng單說,“這是我老闆。”

    李根捏一下他的鼻子,樂了,“真乖。”

    huáng單搖搖頭,在這裡的人心目中,灶王爺是個很厲害的神明,媳婦兒要生娃,家裡誰生個病,地里的莊稼收成,孩子考試,工作,討老婆,都在灶王爺面前拜一拜。

    仿佛只要拜了,就能得到庇護,順風順水。

    陳金花沒胃口,都沒去堂屋,就在自個屋裡躺著,huáng單盛飯端給她。

    瞧一眼碗裡的飯菜,陳金花問,“都是李根燒的?”

    huáng單點頭,“嗯。”

    陳金花把碗筷接到手裡,又放在柜子上,“冬天,那回李根為你出頭,媽看在眼裡,現在他家沒什麼人了,你跟他說說,願不願意到咱家來,相互照應著點。”

    huáng單抬頭看去,又垂下眼睛,“我晚點說。”

    他出去後若有所思。

    李根的懷疑,他能感覺得到,陳金花也能,不但沒避開,還讓對方過來,這是不是說,陳金花在默許對方調查,甚至給出了時間和機會?

    吃完飯,huáng單和李根在院裡剝玉米,剝著剝著,倆人就回屋剝衣服去了。

    陳金花沒睡,抱著簍子在窗口亮點兒的地方打毛衣,隱約聽到什麼聲音,她的動作沒停,藍色粗線從針頭落下,再挑起,打出一個花。

    氣溫下降許多,風裡早已沒了熱氣。

    劉東來到村裡的時候,距離張英雄和吳翠玲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他是來告訴一個消息的,說是吳翠玲瘋了。

    huáng單和李根都很差異。

    劉東來描述那幾次見到吳翠玲時的場景,說她緊抱一個枕頭,對著虛空嚷嚷,“何偉,你別碰我的孩子”“大貴,你再丟下小寶出去玩,我就跟你離婚”“媽,我不髒的,髒的是你”“英雄,不能把人放塘邊,推進去,快推到塘里去,快”。

    她提到誰,表qíng都會不同,會戒備,憤怒,扭曲,也會驚恐。

    除了這些類似的話,吳翠玲還會念詩,她大聲的念,有時候哭,有時候笑,誰也不知道她那詩里有著什麼。

    劉東來離開村子時說,“瘋了未必不是好事。”

    他還說,希望李根不要去看吳翠玲,那樣對她的病qíng有好處。

    李根是不會去的,因為他沒辦法做到冷靜面對吳翠玲,還是不見的好。

    就當是不記得了。

    種完油菜和小麥,huáng單還在這個世界。

    日子過的好快,一轉眼,就快過年了,村長喊廣播,通知大傢伙牽著家裡的豬出來,在村口的空地上集合。

    要殺豬了。

    huáng單看著怕,他沒去,把自家的大花豬jiāo給了李根,“替我送它上路吧。”

    李根的面部抽搐,拽著花豬的繩子,“來,跟你主子打聲招呼。”

    花豬已經察覺到小命不保,在那哼哼個不停。

    豬血一大盆,什麼腸子啊豬油啊之類的,也是一盆,一頭豬就是一筆大財富,賣掉大部分豬ròu,剩下的醃成臘ròu,明年就是一盤好菜,只有一點點新鮮的豬ròu留著過年吃。

    李根家的那頭豬全賣了,是陳金花給的建議,她說要用錢的地方多。

    huáng單看男人在chuáng頭數錢,加上王月梅死時收的禮錢,夠蓋兩棟房子了,還有的剩。

    李根抬眼,“看什麼呢?”

    huáng單說,“哥,年後我們離開村子,到大城市去吧?”

    李根半闔眼帘,繼續數錢,“不急。”

    huáng單,“哦。”

    比起夏天,huáng單對處在季節另一個極端的冬天,沒有多大的感覺,他怕熱,不怕冷。

    陳金花給huáng單把短了點的毛線褲加長,要他穿上,給他拿出自己做的棉襖棉褲,還有一雙黑色的厚棉鞋。

    huáng單全穿身上,很暖和。

    陳金花拍拍他的棉襖,給他往下拉拉,後退兩步打量,滿眼的慈愛,“我兒子俊的很,不比誰差。”

    huáng單摸摸臉,頂多是端正吧。

    陳金花說,“你有大本事,比任何人都要了不起。”

    huáng單沒聽懂。

    李根人在huáng單家住著,jī鴨鵝也帶過來了,他偶爾回去搞搞衛生,家裡一點人氣都沒有,只有幾個牌位,進門就覺得悶。

    沒有人,就不是家了。

    臘月二十,陳金花忙著打米麵。

    李根在燒火,他拿火鉗在鍋dòng里扒出一個山芋,推到外頭去,“給。”

    huáng單蹲著用嘴chuīchuī山芋,能上手摸了,就撕開那層黑皮,吃一口裡面的huáng心,燙的舌頭都快掉了。

    李根連忙擱下火鉗,捏住他的下巴,“哥看看你的舌頭。”

    這時候,陳金花剛好掛上米麵轉上,huáng單和李根拉開距離,捂著嘴巴眼淚汪汪的往院子裡走。

    陳金花問李根,“冬天怎麼了?”

    李根說,“吃山芋燙到了。”

    他丟兩根gān柴到鍋dòng里,“我去看看。”

    陳金花對著李根的背影喊,“別讓冬天喝缸里的涼水,會拉肚子!”

    李根的腳步匆忙,“知道。”

    huáng單的舌頭燙的很紅,為吃個山芋,付出的代價不小,他什麼也不gān,舌頭縮在嘴裡,都覺著疼。

    人也就蔫了。

    “哥給你變個戲法。”

    李根從懷裡拿出一個又紅又大的柿子,“看,這是什麼?”

    huáng單瞥一眼,“柿子。”

    李根半蹲著哄道,“想不想吃?”

    huáng單說,“不想。”

    李根頓時就氣的冒煙,“張冬天,你有沒有良心,你哥我火急火燎的就去樹林裡給你打柿子,挑最大的給你揣懷裡捂著,你呢?張個嘴吃兩口都不樂意?”

    huáng單說,“哥,你好嘮叨。”

    李根,“……”

    晚上很冷,陳金花想要給兒子裝一鹽水瓶熱水捂腳,已經有人提前做了,她在房檐下站了會兒,自言自語了句什麼,回屋去了。

    李根半夜偷偷爬到huáng單chuáng上,抱著他睡覺。

    每晚都是那麼來的。

    陳金花給兒子做完一chuáng新棉被,人就倒下了。

    huáng單怎麼說,陳金花都不肯上醫院去,要是bī急了,她就罵huáng單不孝順,說她想在家裡躺著都不行,不光如此,藥也不吃了,說làng費錢。

    陳金花病著,家裡的年味也沒有,年三十,就huáng單和李根倆人吃了頓紅燒ròu,他們的心裡都裝著東西,誰也沒說。

    每年的初一到十五,舞龍舞獅子的隊伍一個村一個村的跑,帶來了新年的喜慶,非常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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