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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áng單往一處看,李根的嘴邊有個橘紅的火光,忽明忽滅。
頂著克妻的傳聞,估計要打一輩子光棍,心qíng想必很複雜。
李根抓到huáng單的視線,他皺皺眉頭,叼著煙過去。
一團煙霧撲來,huáng單咳了幾下。
李根還沒開口,就有人讓出自己的小板凳。
他叉著腿,煙隨著說話聲抖動,“有什麼好哭的,電影都是假的,照著本子演出來的。”
幾個女孩子一臉你不懂愛。
李根的確不懂,他就是個糙爺們,只從小人書里了解愛怎麼做,不了解愛怎麼談。
時間就是狠心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認你是撒潑打滾,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留不住。
兩場電影放完,各個村子的大部隊紛紛往回走,有正談的小qíng侶一步三回頭,剛看對眼的抓緊時間在人群里多看彼此幾眼,場面煽qíng。
huáng單搜尋到何偉的身影,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吳翠玲,黑夜將他的貪婪和yù望徹底bào露。
吳翠玲在跟李根說話,沒注意到,反而是李根有所察覺,眼色一冷。
何偉倉皇別過頭,沒有再看。
這一出都在huáng單的注視下發生,他撓撓臉上的蚊子包,若有所思。
月上樹梢,夜風chuī著,燥熱不知不覺褪去,涼絲絲的。
大傢伙邊走邊聊電影,不知道下回是在哪兒放。
huáng單拍胳膊,他在走路還被咬,這裡的蚊子是想跟他回家,和家裡的那些做好朋友。
過亂葬崗時,墳包上的帆被風chuī的嘩嘩響,不少人都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
這地兒yīn氣重,他們怕走慢了,讓yīn氣沾身上。
不知道哪個狗日的突然大叫,“有鬼啊——”
女孩子嚇的啊啊叫。
huáng單看看撲到自己懷裡的小伙子,確定是英雄,而不是小狗熊?
張英雄能徒手抓蛇,一抓一個準,什麼耗子蝙蝠蜈蚣都不怕,只怕阿飄。
他怕起來,連自己都唾棄。
甩掉亂葬崗,張英雄又是一條好漢,“你說世上有阿飄嗎?”
huáng單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張英雄不慡,“我好歹有上到初中,你一個一年級都沒念完的,怎麼知道這麼多?”
“是在外面學的吧?”
他的眼中出現堅定之色,裹著憧憬和嚮往,“明年我一定要出去!”
huáng單沒說什麼。
人都會好奇自己未知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張英雄扒著huáng單,死活要跟他睡。
huáng單沒法子,就把chuáng分了他一半,結果自己聽了一晚上的電鑽型咕嚕聲。
沒過兩天,張英雄又來蹭窩,huáng單堅決不同意。
張父追著張英雄打,從村東頭追到村西頭,因為張英雄偷偷在被窩裡抽菸,把新棉被點著了。
陳金花勸兩句,就回頭問,“冬天,你在外地工作不抽菸吧?媽沒見你抽過。”
huáng單心說,阿姨,你兒子是沒錢買煙,錢都拿來給一女孩子買東西了,買了還不敢當面送。
女孩子以為是別人送的,就跟那人好上了。
huáng單的思緒被張英雄的一聲慘叫打亂,沒再去整理。
鄉下不用鬧鐘,huáng單早上會被院裡的那隻大公jī搞醒。
他的任務沒完成,稻子沒割完,也沒挑,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麻煩。
陳金花看兒子這麼磨蹭,就催道,“你今天把西邊那田忙完,稻子曬一曬,明天全挑稻chuáng上,晚了趕不上打稻機。”
huáng單吃口小菜,喝口粥,“好哦。”
陳金花去廚房,麻利的做了幾個粑,讓兒子帶到田裡去,餓了吃。
huáng單把鐮刀,水瓶,缸子都放桶里提著,還有支撐他活下去的粑。
他出門沒多遠,就在竹林邊望見了李根,還有個梳著麻花辮的年輕女人,不是本村的。
那年輕女人穿著白底碎花裙,蠻漂亮的,看李根時,有幾分羞澀。
huáng單只看到李根的背影,不曉得是什麼表qíng。
幾秒後,年輕女人臉上的笑容不見,她的眼眶一紅,哭著跑了。
李根轉身,huáng單快速閃到拐角,等腳步聲消失才出來。
他撇撇嘴,躲什麼,只是路過而已。
思索片刻,huáng單繞路,從李根家門前經過,他再次找拐角躲。
門前,何偉手提著個袋子,幾條鯽魚在裡面垂死掙扎。
吳翠鈴說她不能收。
何偉的臉色僵了僵,又恢復,“就幾條魚。”
吳翠玲說,“你妹妹剛生完孩子,月子裡喝魚湯好。”
何偉笑著說,“我妹妹那兒多著呢,養了一大水缸。”
他把袋子往吳翠玲手裡塞,“你就拿著吧,幾條魚還跟我客氣做什麼。”
“要是大貴還活著,都不用我說,他直接搶了魚就走。”
吳翠玲掙脫的動作一滯。
何偉懊惱的說,“翠鈴你別生氣,我這嘴,有時候沒個把門。”
吳翠玲的臉色不怎麼好,她剛要說話,屋裡就傳出來聲音,“翠鈴——”
“我婆婆喊我了,魚你拿回去吧。”
說著,吳翠玲就推門進屋,垂眼把門掩上。
何偉的臉yīn沉,罵了句髒話,把魚往溝里一扔,他又罵,“不就是個破鞋嗎,早他媽被李根玩過了,裝什麼清高!”
朝地上啐一口,何偉眯起一雙小眼睛,“臭婊子,等老子把你睡了,看你還怎麼神氣。”
拐角的huáng單見識到什麼叫嘴裡噴糞。
陳金花在院裡晾衣服呢,看到兒子回來,手裡還提著袋子,“哪來的魚啊?”
huáng單說,“撿的。”
他把袋子掛竹竿上,“媽,魚鱗沒掉的養盆里,其他的紅燒了。”
“哎冬天,你跟媽說,這魚到底是……”
陳金花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嘮叨了一會兒,晾完衣服就去殺魚。
另一邊,吳翠玲在給婆婆擦竹蓆上的尿液。
王月梅坐在輪椅上,儘管她的年紀大了,眉眼之間還是能看出來,她年輕時候是個絕頂的美人。
否則兩個兒子也不會那麼帥。
王月梅問道,“剛才是何偉在門外說話吧?”
吳翠玲嗯了聲,“說是釣了不少魚,給咱家拿過來幾條,我沒要。”
王月梅說,“你怕落下閒話是對的。”
“不過,何偉跟大貴jiāoqíng深,人也不錯,熱心腸,他往這邊跑,是沖的大貴,不是沖的你。”
言下之意,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吳翠玲的臉一白,沒說什麼。
王月梅問道,“你大哥到田裡去了?”
吳翠玲說,“嗯。”
王月梅嘆口氣,“他過完年就三十二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打算的。”
吳翠玲輕聲細語,“大哥心裡有數吧。”
王月梅說有數個屁,她叫吳翠玲把自己推到紅色大皮箱那裡,從箱底拿出手絹包的東西。
“這鐲子跟金首飾是我當年的陪嫁之物,你收好了。”
吳翠玲一愣,不敢置信。
下一刻就聽到她婆婆說,“你找個時間拿去縣城當了,能當多少是多少。”
王月梅看一眼兒媳,“你也別怪媽不把這些東西留給你,你大哥娶親要緊,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吳翠玲笑了笑,“我明白。”
她把碎發撥到耳後,露出五官普通,卻白裡透紅的臉,“媽,那我去稻chuáng翻稻子了啊。”
王月梅挑剔道,“你那臉兩邊太寬,還是別全露出來的好。”
吳翠玲又把碎發撥回去。
上午,日頭烈了,huáng單把帶的幾塊粑消滅,水也喝了幾缸子。
他在隔壁田裡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自家的活gān完了,在給別家幫忙。
男人的速度非常快,只看到肌ròu張弛的手臂不停擺動,稻穀在他身後排了一排。
“真能gān。”
huáng單喃喃,要是也能幫他一把就好了。
哎,他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臉,繼續gān活。
快中午的時候,有廣播聲傳來,“西邊田裡的冬天,你家的花豬跑了,你媽讓你趕快回家!”
huáng單,“……”
他從稻田裡抬起一張臉,被太陽曬的發紅,神qíng有點懵。
田埂上響起一道笑聲,“沒聽廣播嗎?你家的花豬跑了,還不去追?”
huáng單看去,男人穿一身破舊的藍色衣褲,肩膀很寬,上衣被汗浸濕一大塊,清晰可見jīng壯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