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頁
陸匪猝然抬起頭,眼睛猩紅一片,“誰他媽的說要找你了?走吧,快點走!”
huáng單難過的說,“我不想走的。”
陸匪趴在青年的心臟部位,聽著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沒良心……季時玉你真沒良心……說不想走,為什麼就這麼輕易的放棄?”
他抓住青年的手放在唇邊,“我知道你堅持不下去了,我都知道的,季時玉,再堅持一下,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huáng單睡著了。
第二天,huáng單一邊的身子就沒了知覺。
雪後放晴,從外面看,城堡華麗而又壯觀,誰也不知裡面如同一座墳墓。
最嚴重的後果還是發生了。
huáng單的身體不能動,聽不見,看不見,說不了話,吞咽困難,他的意識是清醒著的。
陸匪的qíng緒越來越bào戾,他把家裡砸的一片láng藉,而自己就蹲在那片láng藉裡面痛哭。
沒人罵他,他也就無所謂了。
柴犬都不敢從陸匪身邊經過,老遠就繞開了。
小年夜那天,陸父陸母接到陳秘的電話,才知道出了大事,他們二老急忙從家裡趕了過來。
陳秘把事qíng說了,無非就是有個生命沒了,
陸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匪呢?我兒子人呢?他在哪兒?”
陳秘說在樓上。
陸母跌跌撞撞的跑上樓,陸父在她搖晃時及時扶住了她,“慢一點。”
“老闆不開門。”
跟過來的陳秘yù言又止,“他的樣子很不正常。”
陸母慌了神,“什麼叫不正常?”
陳秘回憶前不久的一幕幕,心底依舊發涼,她帶著幾個醫生過來,到這兒時,人已經死了。
老闆卻硬是說他懷裡的人沒死,還有氣,他大聲吼叫,當時那模樣,像極了瘋子。
做了次深呼吸,陳秘書描述了一下看到的qíng形。
陸母聞言,整個人都炸了,她扭頭看老伴,布滿皺紋的眼角濕潤。
“那孩子最初像模像樣的叫我給他一年時間,前段時間我讓他離開,他不肯,現在這算什麼?自己命薄享不了福走了,為什麼還要禍害我們家?他到底是什麼居心?不行我要進去看看。”
陸母大力拍著門,氣的渾身發抖,“陸匪,你給媽把門打開!”
陸父嘆口氣,“人都已經不在了,還說這些gān什麼?”
“gān什麼?你說gān什麼?”
陸母瞪著他,“你沒聽陳秘說嗎?兒子連個人樣都沒有了!”
陸父抹把臉,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說什麼。
那孩子就是再有什麼不是,也怪不上了。
人死如燈滅,生前的事,多說少說都沒區別。
陸母在門外來回踱步,“老陸,我們雖然對他不滿意,可也沒有真的怎麼著他,這都是他的命。”
陸父開了口,“你的意思是說,這也是兒子的命?”
陸母一下子就失去了聲音。
三十而立的年紀才遇上一個喜歡的人,結果剛擁有就失去了,所有的憧憬跟規劃都變成一堆浮光泡影。
人都不在了,想再多又有什麼用?
這樣巨大的打擊,沒有人能承受的住。
陸匪不吃不喝,也不cao辦後事,就那麼把自己跟一具屍體關在房間裡面。
陸父陸母哪兒都沒去,就在門外守著,不停對門裡的兒子說話,嗓子啞了,人暈過去,醒來了繼續喊。
第三天,房門開了。
不是陸匪從裡面打開的,是陸父終於指使動了保鏢,讓對方跟另外兩人輪流將門踢開的。
保鏢犯了大忌,沒有僱主的命令就私自行動,這在業界是決不允許的,卻不得不被形勢所迫。
他們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硬漢,在看到房內的場景時,愣是倒抽了一口氣。
頭髮白了大半的僱主靠坐在chuáng頭,青年躺在他的懷裡,腦袋搭在他的肩頭,他摟的很緊,眼神空dòng,面部呈現了死灰色,渾身被臭味籠罩。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chuáng上不是一具屍體,是兩具。
陸父的眼睛充血,老的不成樣子,“我跟你媽還沒死呢,你就這麼折騰自己,你是存心要我跟你媽活不成是吧?”
陸匪沒有反應。
陸父聲淚俱下,“兒子,你跟小季緣分不夠,跟你跟他都沒有關係,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你想開點吧。”
陸母比老伴狠,她在門外氣過恨過怪過怨過,現在不想再說什麼了,就指著桌角說,“陸匪,你要是不想你媽撞死在這裡,就立刻把季時玉的屍體放開!”
陸父拽住老伴的手,“都這時候了,你還添什麼亂啊?”
陸母直接就掙脫開了,她冷笑,“兒子人不人鬼不鬼,家也沒個家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爸,媽,你們別吵到他。”
這是陸匪在青年離開後說的第一句話,喉嚨破裂的厲害,每個字里都帶著血腥味。
陸母忙哄道,“好,媽跟你爸不吵了,你把他放下來。”
陸父也附和著說,“兒子,把小季放下來吧,他那個姿勢會不舒服。”
說完了,他就跟老伴一起屏住呼吸,希望兒子能走出來。
兒子還年輕,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就這麼栽趴下了。
幾分鐘後,陸匪抱著青年的手臂垂了下去。
就在這時,兩個保鏢上前,一邊一個將僱主鉗制。
陸匪嚴重脫水,這幾天都在自毀身體機能,他掙扎幾下就昏死了過去。
等到陸匪醒來,愛人已經埋在了地底下,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塊冰冷的墓碑。
從那以後,陸匪就再也沒有露出絕望的表qíng,他的生活又變的忙碌,吃在公司,住在公司,誰看了,都覺得他是在消耗生命力,不想活了。
chūn去秋來chūn又回,一年在彈指間結束,新的一年在彈指間到來。
如果沒有值得停下腳步的人和事,一年就是兩個字而已。
章一名去公司找陸匪,隔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看他,“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就過了四年多。”
陸匪把文件整理了丟一邊,“有案子?”
章一名說沒有,他喝了口咖啡,自嘲的笑笑,“去年我不是中了一槍嗎?腰傷到了,我爸明著還讓我繼續在局裡gān事,暗地裡什麼都不讓我gān,我就是個廢人。”
陸匪說,“他是為你好。”
“我知道。”
章一名放下杯子,手撐著額頭,“可是我有手有腳,讓我當一個廢人,這不是比死還難受嗎?”
陸匪深坐在皮椅裡面,面部被煙霧繚繞著,神qíng模糊不清,“有人照顧不好嗎?”
章一名說什麼好的,他脫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季……”
話聲戛然而止,章一名差點咬到舌頭,真他媽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僵硬的笑,“抱歉。”
陸匪面不改色,似乎那個姓跟稱呼已經讓他陌生,記不得了。
章一名看老友這樣,心裡不但沒鬆口氣,反而更擔憂,他沙啞著聲音,“陸匪,有什麼都別憋在心裡,會憋出問題的。”
陸匪對著菸灰缸彈彈煙身,輕描淡寫道,“我能有什麼要憋著的?”
章一名說,“晚上一塊兒吃飯吧,挺久沒湊一桌了。”
陸匪揉眉心,“今晚不行,我有飯局。”
“那算了,下回吧。”
章一名拍拍老友的肩膀,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安慰的話在當年顯得蒼白,如今更是可笑。
存在過,就一定會刻下印記,不能抹去,只能jiāo給時光啃噬。
同年四月里的一天夜裡,陸匪接到了一通電話,章一名打的,他在電話里說,“陸匪,我沒爸了。”
陸匪看一眼時間,凌晨三點五十,“出什麼事了?你慢點說。”
章一名語無倫次,說他爸摔了一跤,腦溢血沒搶救過來,“他晚上還跟我說好了,明天要給我做幾個菜讓我嘗嘗鮮,怎麼這麼突然?陸匪,太突然了,我……我像是在做夢……”
陸匪坐在chuáng頭,耳邊是章一名的哭聲,他摸到煙盒甩出一根叼住,拿了打火機點燃。
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戒菸,可如今沒人管他了,就這麼著吧。
陸匪沉默著吞雲吐霧,一根燃盡了又去點一根,他沒有安慰章一名,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別人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堵住空dàngdàng的心口。
那裡空了就是空了,風雨冰霜都會占據每一個角落,唯獨不見一寸陽光。
每時每刻都有新生命降臨在這個世上,伴隨著期待跟歡笑,也有人離世,卻只有痛苦跟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