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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就拿了筷子撈麵條吃。
大漢突然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huáng單差點被噎,他把嘴裡的麵條咽下去,夾起一塊薄薄的牛ròuchuīchuī,邊吃邊聽下文。
大漢抓抓後腦勺,胳膊肘拐一下剛才煮麵的男人,還順帶著掃掃其他幾個,“主任好像叫我們給小陳先生燒飯,監督他吃好喝好來著,是有這事吧?”
其他幾個把倆眼睛瞪圓,臉紅脖子粗的竊竊私語。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我也想起來了。”
“cao,我就說有什麼事忘了,原來是這個!”
“怎麼辦?我橫看豎看,都覺得這小子人瘦了一圈,臉蠟huáng蠟huáng的,兩眼無神,走路的下盤不穩,飄的厲害,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營養不良,三餐不正常導致的,主任回來會不會……”
“踹我幾腳沒問題,給我幾大耳刮子也成,只要別對我講大道理就好,我聽著發頭昏。”
“我也是,頭昏。”
“頭昏還算輕的,我已經有心理yīn影了,真的,主任一皺眉頭,嘴皮子一抿,我就哆嗦,外加頭暈眼花,四肢抽搐。”
“滾蛋吧你,哥幾個在討論生死攸關的大事,你他媽的在放屁。”
“說老子放屁,你聞到臭味了?”
哥幾個都是過命的jiāoqíng,前不久才經歷過一次打鬥,這會兒就跟一隻只大公jī似的,要不是有個小青年在,他們沒準能打起來。
聽了個大概的huáng單無語,他懶的參與,繼續對付一大碗牛ròu面,會做飯的人都很了不起,他想。
huáng單吃完了就在臥室里走動,不時拿著獵槍瞄準山裡的一棵樹,一隻鳥,一片樹葉,一塊混著雪的土疙瘩,他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焦躁,擔憂,煩悶,寂寞,諸多qíng緒jiāo織在一起,造就了現在的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吃撐了。
huáng單去樓下,他一路走一路開燈,從茶几的抽屜里翻找出消食的藥片吞下去,一路走一路關燈的回了臥室。
第十天,huáng單早起了,他把chuáng一鋪,被子疊成豆腐塊丟到角落裡,洗漱過後就下樓去了客廳。
早飯已經做好了,按照huáng單的要求來的,粥加小菜,很普通。
huáng單喝完一碗粥,吃掉半盤子土豆絲,他擦擦嘴,“你們都走吧。”
在場的六人都面有難色,“小陳先生,哥幾個是奉命……”
huáng單打斷,“我舅舅一會兒就回來了。”
幾人一臉難以置信,不可能吧,他們從兄弟那兒得知主任受傷了的消息,肚子上好大一條口子,沒個把月是好不了的。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主任原先不關心家裡小輩的事,這段時間竟然把小外甥帶在身邊,還給他們下了一道死令,人在,他們在。
可能是主任覺得自己三十六一過,四十不遠了,人生差不多已經過半,這人啊,都是一樣的,甭管是多大的官,坐多高的位子,握多大的權,上了年紀照樣會孤獨。
主任選了個喜歡的小輩放在身邊,也是qíng有可原的。
這就有一點像是冬天太冷了,所以就給自己弄一個暖水瓶取取暖的意思。
不過,主任似乎對這個小外甥不單單是喜歡,更像把他當兒子對待,這是想要他繼承家業,晚年可以給自己送終的樣子啊……
這麼想也不對啊,主任即便不打算結婚生子,想找個小輩好好培養,大外甥最合適,就算不挑他,還有其他人選,怎麼也輪不到一個胡同里打滾的小混混。
說到小混混,那就更邪了,他蹲過勞改,屁事不會,隨便一打聽,都是他的風光事跡,可現在這個一舉一動活脫脫就是一小少爺,有時候給人的感覺跟主任一模一樣。
幾人眼神jiāo流,發現各自的心思都差不多,怎麼想都很怪,還偏偏想不明白,他們誰也沒有發表意見,也沒離開。
huáng單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離開餐桌去了沙發上,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
上午九點多,門外響起車子的引擎聲,在外頭監視的幾人認出車,他們趕緊把吃驚的表qíng收了跑過去,一刻都沒耽誤。
司機出來開車,聶文遠從后座出來,氣色不怎麼好,其他的並無異常,他把手放進大衣的口袋裡,拿出煙盒叼了根煙在嘴邊,有人擦了火柴遞上前點菸。
聶文遠吸上一口煙,“說。”
這次大漢沒開口,他不敢,另外無人你憋我也憋,最後先憋不住的說話了,“小陳先生吃喝拉撒都很正常,就是人瘦了一點點,他應該是在減肥。”
他一說完,就收到其他幾個的瞪眼,減肥,虧你他媽想的出來,你自己是白痴就算了,當主任跟你一樣嗎?!
氣氛有些壓抑,風在chuī,雪粒子在飄,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往死里憋。
聶文遠說,“繼續。”
大漢幾人鬆口氣,恭恭敬敬的匯報,“幾天前來過人清了場,在那之後就風平làng靜,連只耗子都沒路過。”
聶文遠把煙夾在指間,低低的咳嗽兩聲,他叫人都在外面候著,沒他的命令誰也不准靠近。
huáng單早在聽見車子的引擎聲時,就知道人回來了,他沒出去,是給對方跟底下人jiāo流的時間,問問他這十天過的如何,吃的怎樣。
有一串腳步聲從門口過來,huáng單抬頭,看到男人那張蒼白又消瘦的臉,瞳孔就縮了一下,他本來是要起來的,現在卻沒動,手裡的書也還在攤著,沒有合上。
聶文遠走到小外甥面前,“見到舅舅,都不起來一下?”
huáng單沒說話,他正在用一種鋒銳無比,也冷靜無比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掃視。
聶文遠的眉頭皺了皺,似乎對這樣的小外甥感到陌生,也棘手,他側頭吐出一團煙圈,再把臉轉過去,“小於,舅舅沒有晚一天。”
huáng單不理會,面上沒有表qíng的問,“哪裡受了傷?”
聶文遠的口鼻噴煙,“舅舅沒受傷。”
huáng單垂下眼皮,他先是把手裡的書合上了丟在沙發上,而後站起來走遠了,突然就朝男人飛奔過去,像一隻小野兔。
聶文遠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接。
要換作平時,別說衝過來的是只小野兔,就是頭大黑熊,聶文遠都能輕輕鬆鬆接住,要是人樂意,他還能抱著轉上幾圈,可他腹部的口子沒全癒合,這麼一下就直接裂開了。
huáng單察覺男人接住他的那一瞬間,全身的肌ròu就繃緊了,嘴裡還發出痛苦的悶哼,他掙脫開了腳踩到地上。
聶文遠看小外甥伸手解他的大衣扣子,一顆顆從上往下的解,他嘴邊的煙都抖了一下,嗓音變的低啞,一把抓住那隻手,“小於。”
huáng單不搭理,把手抽離出來,將男人的大衣扣子全解開,就看到對方腹部的毛衣滲出一塊血跡,他直接就把毛衣下擺往上撩,入眼的是被血染紅的紗布。
按理說,以聶文遠qiáng健的體質,腹部的刀口養十天也該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在這期間因為變故出去了幾次,還有一次是換醫院,傷口有兩次裂了重新fèng合過,所以傷勢才沒好。
舅甥倆都沒說話。
huáng單撤了手,後退兩步仰頭去看男人,他不是個會鬧的人,哭也是怕疼,不疼是不會哭的。
現在huáng單哭了,刻在靈魂上的疼痛在這一刻發作起來,他看不到傷口,只覺得心很疼,就像是被什麼利器扎了一下,疼的要死。
聶文遠看到小外甥靜靜的流淚,他的呼吸一滯,心跳停了一下,忍不住的把人抱在懷裡,一手夾開煙,一手繞到後面,生疏笨拙的拍拍。
huáng單沒說話,疼痛感緩了緩才開口,聲音都是哽咽的,“傷口沒癒合,為什麼出院?”
聶文遠不自禁的彎了腰背,唇湊上小外甥的發頂,湊到他的耳朵那裡,還想往他的脖子裡湊,卻沒有那麼做,“舅舅答應了小於。”
huáng單從男人懷裡出來,他抹把臉,“傷是哪天弄的?是不是你給我打電話說你不回來的那天?”
聶文遠沒管胸前毛衣上沾到的鼻涕眼淚,他嗯了聲。
huáng單蹙眉看他,“你遭遇意外受傷,給我的說法是你有事要處理,人在醫院養傷,卻說是在旅館,舅舅,你哪句是真的?”
聶文遠抽一口煙,眉眼藏在煙霧裡面,遮擋了轉瞬即逝的溫柔,“舅舅的確有事要處理。”
huáng單看著男人,“那處理完了嗎?”
聶文遠很坦然,“暫時沒有。”
huáng單吸一口氣,從男人口鼻噴出來的那股煙味緊跟其後,一同攪進他的肺腑,“你把我帶來這裡,在臥室放了獵槍,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事qíng發生?”
“那晚的人是王明指使的,還是另有其人?舅舅,你想過沒有,如果我沒在你走後練了槍法,獵槍對我來說,就是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