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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áng單一愣,“嗯。”

    聶文遠摸摸青年的頭髮,“別胡思亂想。”

    huáng單夠到幾乎每天都會看的一本書,翻到一頁遞過去,“讀給我聽。”

    聶文遠挑眉,把他書接到手裡從頭開始讀,讀了兩行才發現這也是自己的書,時間隔的太遠了,以為全扔掉了的,哪曉得扔了這本,還有那本,總有漏網之魚。

    huáng單看著男人,“你的書要麼是人生百態,要麼是風花雪月,兩者裡面都透露著沉重的感覺,字裡行間全是悲涼,每個小故事都不圓滿,你寫書的年紀,哪來的那麼多經歷?”

    聶文遠摩挲著青年的肩膀,遲遲沒有開口。

    huáng單以為男人不會說了,他準備去刷牙洗臉回來睡覺,就聽到耳邊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過來的,“寫書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沒什麼經歷。”

    “我也奇怪過,想來想去,大概是上輩子的影響,總覺得有什麼事沒有完成,很遺憾。”

    聶文遠渾然不覺面上出現了一抹傷感,轉瞬即逝,他拍拍青年,“這書是舅舅年幼無知時寫的,無病呻吟的東西,以後不要再看了。”

    “……”

    huáng單抓住男人的一隻手,熟悉的粗糙感跟濕熱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發出嘆息,他的指尖蹭著男人掌心裡的繭,漫不經心的劃了幾下。

    聶文遠的呼吸一沉,他把青年的手往被窩裡帶……

    那天之後,huáng單沒有再見到過陳飛,他也沒有問,腦子裡亂糟糟的,與其說是什麼也想不出來,倒不如說是不敢想,也不願意。

    臘月二十八,聶友香來找小兒子,希望他能跟自己一塊兒離開T城,去鄉下過日子,不想等到老了,連個在chuáng前端茶送水,給她送終的人都沒有。

    huáng單看著眼前蒼老了很多,面色很差,頭上纏著紗布的中年女人,要qiáng了半輩子,現在老大生死不明,老二出了意外,老三也不在了,她教育孩子的理念不正常,也很正常,有許多家庭的影子。

    優秀跟品行不對等。

    聶友香見小兒子沒說話,她喊了聲,手也伸過去了,“小於,你不願意跟媽走?”

    huáng單說他不想走,找了一個要待在舅舅身邊見世面的藉口,“我年後還要去新世紀上班,都說好了。”

    聶友香一聽,心裡的悲苦一下子就減輕不少,孩子要是能有出息,在外面出人頭地,比什麼都好,她就是死,也能瞑目,“行吧,你跟著你舅舅,媽也放心。”

    她嘆口氣,“小於,你什麼時候見到你哥了,跟他說一聲,說媽在家等他,要是他忙,就讓他報個平安。”

    說著說著,聶友香就老淚縱橫,“你姐要是在醫院養傷,肯定還好好的,哪裡會出車禍,你媽我也不會活到這個歲數,還要遭罪,可她就是不聽,死活偏要走,還有醫院,怎麼就不能再阻止一下我們?不說了不說了,都是命。”

    huáng單目送中年女人離開,他在心裡說,“陸先生,我的任務沒完成。”

    系統,“對。”

    huáng單的話頭一轉,“積分攢夠了,可是我不太想做愛,提不起jīng神。”

    系統,“這個話題陸某沒有興趣。”

    huáng單說,“除了你,我沒人可以說。”

    他又說算了,“我也沒什麼興趣,陸先生,有活動請你提醒我一聲,給我直接報名都沒問題的,謝謝。”

    三十早上,huáng單被聶文遠叫起來,牙沒刷臉沒洗,睡眼惺忪的跟著他出門,上山祭祖。

    山裡的風在chuī,雪在飛,冷的人頭皮發緊。

    huáng單穿著聶文遠早年的軍大衣,下巴縮在圍巾裡面,眼皮半搭著,眼角還有一小塊眼屎,頑qiáng的扒在上面,風啊雪啊的,都不能讓它晃動分毫。

    聶文遠拿著樹枝撥弄火堆,把huáng紙一張張的抖開了,火燒的更旺盛,灰燼被風chuī遠了,不知道要往哪兒飄去。

    huáng單弄掉落在身上的一點灰燼,他蹲下來,找了根枯樹枝,學著聶文遠那樣燒huáng紙,放冥幣,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磕頭。

    聶文遠說,“爺爺奶奶會保佑我們。”

    huáng單的嘴角一抽,心說你確定他們不會在地底下罵你不孝?

    聶文遠把青年眼角的那塊眼屎給摳掉了,“不會的,你是我的愛人,就是程家人。”

    huáng單知道男人原來姓程,他跟著男人去拜祭對方的外公外婆,父母,兄長,都在這一片依山伴水的好地方,應該是後來遷過來的。

    回去後,聶文遠在書房裡寫chūn聯。

    huáng單在一邊看著,覺得男人執筆的姿勢端正,筆下的毛筆字行雲流水,他的身上有書卷氣,好似一個把書讀到骨子裡的老學究,跟那天在廁所里的樣子判若兩人。

    一個人有多個面,不足為奇,huáng單這麼說服自己。

    下午睡了一覺就開始貼chūn聯,做年夜飯,huáng單負責前者,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後者是項大工程,由聶文遠接管。

    司機把吳奶奶接過來了。

    也許是年底發生的事一樁接一樁,老人的心態發生了變化,見了huáng單也沒拿挑剔嫌棄的眼神掃來掃去,她的頭髮全白了,背也佝僂了下去,嘴癟著,說了句什麼。

    huáng單沒聽清,他去接老奶奶手裡的蛇皮袋子,很沉,帶了不少東西。

    吳奶奶哎喲一聲,急急忙忙的追上來,“袋子裡面有芋頭,破皮了不禁放,你輕著點。”

    huáng單重拿輕放。

    吳奶奶把其他東西都放桌上,有jī蛋,殺好的jī鴨,從熟人家買的豬ròu,豬尾巴豬腰子豬油等零碎的部位都買了,她把聶文遠趕出廚房,將玻璃門一拉,一個人在裡面忙活起來。

    老人大多數都一個樣子,累一點不要緊,怕就怕想累都累不到,這個不讓做,那個不需要,幾回這麼一說,老人心裡就不痛快,以為是嫌他們年紀大了,不中用。

    huáng單繼續貼chūn聯,聶文遠過來給他打下手,看貼的歪沒歪。

    倆人站在門頭底下擁吻,年夜飯還沒吃,就嘗到了新年的味道,是甜的。

    這地方就一棟房子,孤零零的,透著寂冷,要是換做胡同里,五點多就有鞭pào聲陸陸續續響起,那裡面偶爾有一兩個竄天猴的“咻”“嘭”聲響。

    吳奶奶喊huáng單去端菜,有糯米圓子,大肥ròu,魚,這都是給祖宗吃的。

    聶文遠在屋檐下放了串鞭pào,不是最大的那串,沒一會兒就放完了,就是挺響的,震的huáng單耳膜疼。

    huáng單餓了,他抓了兩個大棗吃掉,聽到聶文遠喊他就走出去,跟他一起在門外的角落裡燒紙磕頭。

    風一chuī,眼睛都被菸灰迷的流淚。

    桌上除了葷菜,還有幾碗堆高的大米飯,酒,筷子,椅子也拉出來了一些,兩扇門大開著,讓老祖宗進來吃飯。

    huáng單是從原主的記憶里才了解的這種習俗,他在現實世界從來都沒聽說過,也沒經歷過。

    過了會兒,吳奶奶說祖宗吃完了,就跟huáng單聶文遠一起把桌上的飯菜碗筷撤走,擺上豐盛的年夜飯。

    年夜飯後,街坊四鄰就開始了挨家挨戶的串門拜年,吃點花生瓜子,喝兩口茶聊上幾句就去下一家。

    這邊沒街坊四鄰,一老兩小都在沙發上坐著看chūn晚。

    吳奶奶的態度好多了,給聶文遠沏茶的時候,還順便多沏了一杯。

    huáng單說了謝謝。

    吳奶奶挺驚訝的,但不是因為那句謝謝,而是小青年沒用單手接茶杯,是雙手,人也站起來了。

    huáng單是來這個世界才學的,人qíng世故複雜的很,他在成長,學會了很多東西,也得到了一個人幾輩子的感qíng,對穿越之旅心存感激。

    吳奶奶坐在一旁嗑瓜子,老眼昏花了,看電視劇不行,吵吵鬧鬧的,看不懂演的什麼,晚會還是能懂的。

    一個小品演完了,吳奶奶說,“文遠啊,你年紀不小了,成家立業要是往後推遲,生孩子就也跟著推遲,到時候跟你一個年紀的當爹了,你的孩子才剛會蹦躂。”

    聶文遠放下茶杯,“明年吧。”

    吳奶奶一驚,手裡的瓜子都掉了,她之後就是一喜,“明年?是哪家的姑娘?你們早就好上了嗎?見過家長沒有?你看我這記xing,明年結婚的話,那肯定見過家長了啊,文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個字都不提?”

    huáng單本來是靠在沙發上的,他聽到話聲,背脊就離開了沙發,坐直了。

    聶文遠把青年的變化收進眼底,他的唇角一勾,那笑意浮現在了面龐上,也進了眼底,說話時的樣子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夾雜著寵溺。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我很滿意。”

    吳奶奶看呆了,又感到欣慰,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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