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從上河場趕回來的吳翠玲踉蹌著撲在王月梅身邊,大聲痛哭,“媽……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huáng單這才回過神來。
看了眼第二個嫌疑人吳翠玲,他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翠玲哭的厲害,鼻涕眼淚全往下來,她驚慌無措,有人去拉她,有人在勸著什麼,亂成一團。
院子裡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悲傷。
jī都回窩了,它們湊在一塊兒,開心的啄著翅膀,只知道霸占窩的人終於沒了,卻不知道那是一個死人。
李根發出那聲叫喊之後,就沒再說出一個字。
他太安靜,讓人害怕。
huáng單回去一趟,對著坐在門檻上的陳金花說,“晚上我去哥那兒睡。”
陳金花抹眼淚,“行吧,你多勸勸李根,讓他想開點。”
huáng單在水缸里舀一瓢水,蹲在地上把水往手上倒,“媽,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中午見王大媽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
陳金花嘆氣,“生命無常,這人啊,說沒就能沒了。”
她的語氣里多了埋怨,“一個兩個的都不在身邊陪著,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你王大媽那身體,根本就不離開人!”
huáng單說,“翠鈴姐和哥都有事在忙,他們也不知道王大媽會出意外。”
陳金花擰了把鼻涕,甩在地上拿鞋底一擦,她隨意在褂子下擺抹兩下,“如果他倆中間,有一個能多上點心,你王大媽又怎麼可能出這種事?”
“好好的大活人,就這麼死了,還不知道是誰gān的……”她按著胃部喘氣,臉色非常不好,“算了,不說了。”
huáng單問道,“媽,你胃又疼了?”
陳金花靠著門框,“年紀大了,小毛病就是多,沒什麼大事,緩一緩就行。”
huáng單說,“藥呢?你放哪兒了,我去給你拿。”
陳金花的表qíng有幾分古怪。
huáng單猜到了什麼,“已經吃完了?”
陳金花沒說話。
huáng單頭疼,“媽,藥沒了,你怎麼不跟我說啊?”
陳金花說,“那藥貴的很,一小包就要好幾塊錢,難吃的要死,還不管用,媽覺著多喝點水,注意著點比吃什麼都好。”
huáng單收回探究的目光,陳金花在等死。
他按眉心,在原地來回走動,“明天我去鎮上給你買藥。”
陳金花說,“你買回來,媽也不吃。”
huáng單說,“那就扔掉。”
陳金花沒好氣的說,“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現在都敢威脅你媽了啊!”
huáng單把水瓢放回水缸里,“媽,身體是最重要的,你看看王大媽,說不在就不在了,哥突然就沒了媽,我不想跟他一樣。”
陳金花拍拍褂子上的灰,“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能照顧自己。”
huáng單盯著面前的婦人。
陳金花扶著門框站起來,轉身往堂屋走,“鍋里煮了花生,你拿盆盛一些帶過去,晚上餓了吃。”
huáng單站在原地,看著婦人一瘸一拐的身影,眯了眯眼說,“媽,我知道王大媽走了,你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難過了。”
陳金花的腳步頓了頓,哎了聲說,“媽曉得的。”
huáng單端著花生去李根家,村長他們都回去了,圈裡的豬餓著肚子,在生氣的拱著木欄杆,全靠它一頭豬之力,打破死氣沉沉的氛圍。
奈何豬怎麼使力,都沒人搭理,它今晚是註定要餓著肚子睡覺了。
huáng單去屋裡,把花生放在桌上,抓一把遞給坐在chuáng頭的男人,“哥,吃點花生吧。”
李根悶聲抽菸。
huáng單的手酸了,就換一隻,他坐在chuáng邊,不知道怎麼辦,哪怕是面對堆積如山的圖紙,三番兩次的熬夜加班,都沒這麼無力過。
屋裡的煙味濃烈,往嗆鼻的程度靠攏。
李根掐掉煙屁股,就去拿火柴,點燃一根接著抽,他沒哭,沒出聲,在靠煙壓制著自己的qíng緒。
huáng單自個把手裡的鹽水花生剝了吃掉,起身去廚房。
兩個大鍋都是冰冷的,缸里有白花花的大米,灶台上放著帶殼的huáng豆,籃子裡有紅薯葉,還有幾個裹著一圈泥土的小紅薯。
平時是吳翠玲燒飯,這會兒她快哭暈過去了,也不可能過來做晚飯。
huáng單的生活起居一直是管家打理,他不會炒菜,連醬油跟醋都分不清,穿越到這個世界,才知道怎麼燒火,學會了不少東西。
在鍋dòng那裡看看,huáng單見有很多gān柴,還有一大竹籃gān稻糙,就去打水淘米,洗鍋煮粥。
他坐在鍋dòng邊燒火,“系統先生,王月梅死了。”
系統,“在下有同步huáng先生的任務進度。”
huáng單說,“那我和李根在玉米地的事,你也知道?”
系統說不知道,“眼睛以下的親熱內容全部屏蔽。”
huáng單鬆口氣,做那種事,他還是很害羞的,不知道就好,按照正常的兇殺案路數,王月梅的死,是擺脫嫌疑了吧?否則他的任務也不會還在進行,沒收到任何提示。
“系統先生,這次是我的方向錯了,虎毒不食子,王月梅大概只是嚴重偏愛大兒子李根,認為那是自己一生最大的亮點,把所有的希望就寄託上去,至於小兒子李大貴,覺得是爛泥扶不上牆,算命的說他克大兒子,所以王月梅更加厭惡小兒子,嘴上還會說,要是小兒子死了就好了,但是,那不代表她就真的會去做。”
“有時候,一些話或許就只是隨口說說,不會去付諸於行動,真正去做了的,反而什麼都不會說。”
huáng單拿著火鉗撥柴火,覺得自己挺失敗的,到目前為止,他的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理不清頭緒,不知道那根線頭在哪兒,只能靠死亡這唯一的辦法來排除兇手。
【huáng先生,您的監護人向您發送了一個“愛的抱抱”,請問您是否願意接收?】
“不願意。”
系統,“……”
huáng單說,“系統先生,我們非親非故,愛的抱抱這種行為不適合。”
系統,“是在下唐突了。”
huáng單說,“如果你是想安慰我,給我鼓勵,打打氣,可以換一種方法。”
系統,“在下可以免費給您一支jú花靈。”
“謝謝,請幫我寄存在蒼蠅櫃裡面。”huáng單說,“jú花靈的確是一個好東西,我已經親身體會過了,只是,如果系統先生有止痛藥,或者能夠長時間麻痹我的疼痛神經,我會更喜歡。”
系統,“抱歉,在下無能為力。”
huáng單說,“沒關係。”
沒有別的選擇,jú花靈也是好的,至少能讓他在痛到渾身抽搐,流淚滿面,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的過程中,不會血流成河。
煮好粥,huáng單去廚櫃裡拿碗,裝大半碗粥,再夾了一點鹹菜,給李根端去。
半路上,huáng單的腳步一拐,去了吳翠玲那屋,站在門口喊,“翠玲姐,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些?”
屋裡傳出吳翠玲的聲音,帶著細微的抽泣,“不用了……”
huáng單挑挑眉毛。
排除法是最簡單粗bào的,王月梅跟何偉都死了,剩下的只有吳翠玲,張英雄,陳金花,兇手就在這三人當中。
huáng單沒再多說。
他進屋時,煙味比離開時要更濃,薰的眼睛都睜不開。
李根還在chuáng頭靠著,是之前的那個姿勢,他半闔眼帘,整張臉都被煙霧遮掩住了,那股子悲傷卻從煙霧裡穿透出來,讓人心慌。
huáng單chuīchuī粥,遞過去說,“哥,你小心著點燙。”
李根推開面前的碗。
猝不及防,huáng單的手一抖,碗裡的粥有一些倒在他的手上。
那一瞬間,他就疼哭了,碗也拿不住的掉在蓆子上面,粥滾燙,冒著熱氣,撒的到處都是。
李根腦子裡的某根弦被扯了一下,他快速掐滅煙,拽著青年去廚房,將對方那隻被燙到的手按進水缸里。
huáng單嘶一聲,灼痛感稍有減退,這時他已經滿頭大汗,眼淚糊了一臉。
李根用另一隻手去擦青年的眼淚,唇抿的緊緊的。
huáng單看到男人出去了,又很快回來,捏碎一株不知名的糙,把那汁水抹在他通紅的一塊皮膚上面,“哥,你別難過了。”
李根的聲音嘶啞,“不行啊,哥做不到。”
huáng單說,“大媽她晚上要怎麼弄?”
李根垂眼,“放堂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