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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áng單不說話了,他的嘴唇摸索著碰到男人的後頸,落下安撫的痕跡。

    陸匪淚如雨下。

    一天,兩天,三天……huáng單的視力都沒恢復,他知道自己完全看不見了。

    失明對他來說,是一次從未體會過的感受,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像是有一盞燈壞了,或許很快就能維修好,也有可能永遠都無法修復。

    在那個黑色的世界裡面,有個聲音陪著huáng單,有雙手牽著他往前走,給他溫暖的懷抱。

    陸匪不去公司,一顆心都在huáng單身上,只想做他的眼睛,做他的手腳。

    huáng單起初只是眼睛看不見,後來手也出現了問題。

    那天晚上,陸匪把huáng單帶到衛生間的水池邊,給他擠了牙膏遞過去,他伸手去接,發現手不聽使喚。

    huáng單在一片死寂中喚了聲,“陸匪。”

    陸匪啞聲說,“我在。”

    huáng單的眼瞼動了動,“明天帶我去醫院吧。”

    陸匪說好,他舉起牙刷,“陸太太,張嘴。”

    huáng單乖乖張嘴,有薄荷味衝進齒間,他任由男人給自己刷牙,聲音模糊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讓別人給我刷牙。”

    陸匪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這也是我第一次給別人刷牙。”

    他抹掉青年嘴角的牙膏沫子,“陸太太,你先生這輩子就沒這麼伺候過誰。”

    huáng單說,“我知道的。”

    “光知道還不夠,你要記著,別給忘了。”

    陸匪把漱口杯遞到青年嘴邊,“漱漱口。”

    huáng單的唇齒碰到杯口,他咕嚕咕嚕漱口,“我會一直記著的。”

    陸匪總是壓著的唇角勾了勾,“知道我的好了吧?怎麼樣?感動到了沒有?”

    huáng單心說,第一次聽的時候就感動到了。

    有時候,從天堂摔下來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摔進地獄,摔進深淵。

    陸匪在醫院裡發火,要不是huáng單阻止,他能把人辦公室給砸了。

    生死由命,qiáng求不來。

    huáng單再努力鍛鍊,都控制不了那些腦出血帶來的症狀,他半夜會醒過來,在枕邊摸到人才能安心。

    因為陸匪前幾天半夜都在外面抽菸,一晚上抽幾包,中間不帶停的,他在慢xing自殺。

    直到huáng單夜裡要摸到他,他才沒有再偷跑出去抽菸。

    陸匪全世界的給huáng單找醫生,尋方子,就想他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huáng單什麼時候都配合著,他怕自己哪天不能說話了,就總是找話跟男人說。

    陸匪看出來了,一邊嫌他嘮叨,一邊回應,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

    “你天天醒來就跟我扯閒篇,嗓子有沒有事?”

    huáng單說,“你忘了,我不痛的。”

    陸匪咒罵,“媽的,誰忘了?你不會痛,其他感覺總有的吧?別他媽的不把自己當回事,季時玉,你是我的,全部都是!”

    huáng單抽抽嘴,“好哦,我是你的,全部都是。”

    陸匪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來,疼的無法呼吸,他死死皺著眉頭在chuáng前踱步,又走回去,俯身在青年沒有血色的唇上碾壓,啃咬。

    huáng單的臉上沾了一滴溫熱的液體,他伸手去摸,摸到男人濕濕的眼睛,“哭了?”

    陸匪的舌頭探進去,將青年嘴裡苦澀的藥味捲走了吞咽下去,他的額頭抵著青年,沉沉的說,“被你氣的。”

    huáng單對他笑,“彆氣了。”

    陸匪的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似是哽咽,“你讓我彆氣了,我就能不氣嗎?”

    話落,陸匪就把青年拉起來,一手扣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手臂,“多走動走動,別老躺著,你乖乖的,就不生氣。”

    huáng單嗯了聲,“我乖。”

    陸匪側低頭凝視著青年蒼白的臉,他扯扯嘴皮子,沖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哪怕他看不見。

    眼看都入冬了,兒子還不回家,陸父陸母就找了過來。

    他們一進大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家裡的生活用品都是雙人的,但是就沒見那個孩子的身影。

    陸母問道,“他呢?”

    陸匪說,“睡了。”

    “大白天的就在房裡睡覺?年紀輕輕的,一點都不上進。”

    陸母打量著兒子過於消瘦的臉,“你怎麼回事?這才多久,怎麼就瘦的沒人樣了?”

    陸匪沒給回應。

    陸母盯著兒子,“你不說,爸媽也能查得到。”

    她想到了什麼,腦子裡有血塊,壓迫了神經,好不到哪兒去的,卻能壞到難以想像。

    “人是不是癱了?”

    陸匪yù要端茶喝,被他爸給攔下來了“你媽問你話呢!”

    他淡淡的說,“就是那樣。”

    陸父陸母聽到兒子的答覆,他們滿臉駭然。

    癱了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瑣碎的事多起來能讓人崩潰,他們不能理解,兒子跟那孩子非親非故的,怎麼還能這麼淡定的把人留屋裡。

    “你有什麼打算?手術呢?能做就給他做了,風險大是肯定的,就算不幸死在了在手術台上,也總比一天天的痛苦下去好,那種折磨沒人受的了。”

    陸母說,“要是他不願意,就把他送到最好的醫院去,那裡會有專業人員照顧。”

    陸匪還是那種語氣,“他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住著。”

    陸父拍桌子,“這是說的什麼混帳話?你以為自己是誰?不是醫生不是護士,讓病成那樣的人住在這裡,你是想他早點死嗎?”

    陸匪說,“爸,你跟媽別一口一個死的,我聽著刺耳。”

    陸父看兒子深陷下去的眼窩,快瘦到皮包骨的樣子,他心裡就堵得慌。

    有一瞬間,陸父都在想,算了算了,只要人挺過來,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可是老天爺的心思誰能猜的到?

    陸母跟老伴jiāo換了一下眼色,老兩口沒走。

    下午陸母就等到了機會,她趁兒子分不開身,立刻推門走進臥室。

    huáng單的眼睛是閉著的,他看不見,一邊的耳朵還能聽,“伯母,是你嗎?”

    陸母驚訝他的敏感程度,“小季,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huáng單沒說話。

    陸母握住他的手,“醫院是怎麼說的?做手術的話,有幾成把握?”

    huáng單搖了搖頭,“做不了。”

    陸母語重心長,“為什麼做不了?是風險太大了,陸匪不同意你做?還是你自己的意思?小季,即便手術成功的機率只有一成,也比你這樣惡化下去好。”

    huáng單說,“我想多陪陪他。”

    陸母的耐心還在,“你現在的狀態是什麼樣,自己應該很清楚,能撐多久也不會不知道,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只會拖累他。”

    huáng單說的比她更直白,“在我死之前,我不會離開。”

    陸母的雙眼睜大,她的耐心瞬間消失gān淨,一把就將青年的手甩開了,“之前我覺得你天真,現在才知道你最厲害的地方是自私!你明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為什麼還要拖著他?”

    說到後面,陸母不顧形象的呵斥,她失態了,這個孩子的內心她看不透,愛不是無私的嗎?不是只要對方過的好就可以了嗎?為什麼要緊扒著不放?

    huáng單在這個世界學會了依賴的同時,也學會了自私,純碎的自私。

    他變成了自己陌生的樣子,卻不能排斥,也不想去排斥。

    “伯母,我不會放手的。”

    陸母氣瘋了,她抬起一隻手就往青年臉上揮下去,被衝進來的陸匪給抓住了撥開。

    陸匪不言語,也不咒罵,不發怒,只是看著他媽,用的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目光。

    陸母傷了心,頭也不回的摔門出去。

    房裡安靜了下來。

    huáng單的jīng神很差,他輕聲問道,“天黑了?”

    陸匪看一眼窗外,陽光明媚,他的喉頭滾動,“嗯。”

    huáng單說,“布丁怎麼沒叫?它該吃晚飯了。”

    陸匪揉揉他的頭髮,“盤子裡有狗糧,它餓了就自己去吃的。”

    huáng單哦了聲,就慢慢的睡去,他從始至終都沒提陸匪爸媽的名字。

    日子不多了,別人的事huáng單不想去費心思,他就想在這個世界多待一天,就多跟男人說說話。

    時間流逝的有多快呢,huáng單只覺得下了幾場雨,颳了幾夜大風,他就有了要離開的預感。

    夜裡huáng單說,“陸匪,我要走了。”

    陸匪蹭著他的臉,“走哪兒?”

    huáng單說,“走了就是走了,你別找我,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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