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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顧冬抬頭看對面樹上的兩隻鳥,可能是老了,懶的挪窩,就相互挨在一起蹭著翅膀啄啄脖子上的毛取暖,他把凍僵的手放羽絨服口袋裡面,一時有幾分感慨。
拐角處張文清拿手機對著顧冬拍了幾張照片,按了保存,又若無其事的把chuī亂的髮絲攏到耳後,她並不知道背後池塘邊站著的顧延把這一幕全捕捉到了,包括她臉上不屬於一個母親對兒子該有的算計。
顧冬他們是早上一下火車就趕來這裡,買的是下午五點多的車票,中午幾人在鎮上找了一家火鍋店,定的鴛鴦鍋底,一半是jī湯,一半飄著紅彤彤的辣椒油,光聞就知道很辣。
張文清看看四周鬧哄哄的場面,不顧形象大吃大喝嘻笑怒罵,還有發酒瘋的,年味很濃,她兩條描過的柳眉蹙了蹙,很是厭惡。
顧成父子三沒人管她,等鍋底沸騰了就開始弄調料放菜,張文清沒有動筷子,只在一開始舀了一點jī湯,端著高貴雅致的姿態,跟這种放開去吃去笑的氛圍格格不入。
在外人看起來就是一家四口,只是氣氛兩面化,過來添加茶水的服務員都發現了,偷偷瞄了幾眼,在看到張文清身上的大衣,眼睛一亮,立刻去跟同事八卦去了,什麼雜誌上的新款,有錢人之類的。
張文清自己不吃,不時給顧冬夾菜,還全是顧冬不喜歡吃的,估計她自己知道了肯定也很抑鬱,出發點是好的,結果卻直往另一頭走。
碗裡多了塊凍豆腐,顧冬挑眉,餘光落在右手邊的人身上,沒有停留多久就收回。
吃到一半的時候張文清出門接了個電話,回來時神色有點差,她跟顧成打了招呼就走了,她一走,三個大老爺們的食yù都好了不少,動作也更放的開了,風捲殘雲的把鍋底清掃gān淨。
年三十,顧成忙著拌ròu餡擀麵皮包餃子,顧延寫chūn聯,一手毛筆字筆鋒qiáng勁有力,一筆一划如利劍長戈,跟平時工整端正的字是兩個極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可能相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顧冬也提筆寫了個福字,稜角都勾的很漂亮,頗有幾分飄逸的韻味。
下午盛晨光打電話拜年,先是埋怨作業多,然後又東拉西扯了一番,“顧冬,初一來我家玩吧。”
“我去你那裡也行。”電話里傳來笑聲,就像只等待被誇獎的大型犬類,“我昨天剛從越江回來,給你買了大禮物。”
顧冬思索著,“初一不出門,要不初三吧,去有意思。”
“好,就這麼說定了啊……gān什麼?我還沒說完,小叔,把手機給我!我數到三!”
炸毛的吼叫聲被一連串嘟嘟聲取代,顧冬的思緒被香味勾住了,掛了電話直奔廚房。
餃子是豬ròu白菜餡的,個頭大,皮薄,一口咬下去湯汁四溢,顧冬習慣去蘸點醋,邊吃邊夸很好吃,讓看的人都覺得很好吃,連不愛蘸醋的顧延都嘗試了一下,而顧成臉上一直帶笑,今年這個年終於像樣了,熱熱鬧鬧的。
吃完年夜飯後顧成給顧冬和顧延包了個紅包,父子三坐一起磕瓜子看chūn晚,主持人羅里吧嗦的一通口水戰後晚會正式開始,有幾個小品還不錯,歌舞一般,十點左右顧成先打哈欠了,他讓顧冬他們去睡覺,又jiāo代別把燈關了。
兩人上樓洗漱完就脫衣進被窩,顧延拉毛衣的時候火花四she,也在扒衣服的顧冬伸胳膊的時候碰到他,不小心被電了一下,手指頭痒痒的。
兄弟倆並肩躺一塊,各自拿著本書愜意的翻開,顧延在溫習對他有極大影響的一本書,他不知道這本書的作者就在他身邊,胳膊挨著胳膊,轉頭就能碰到的距離。
把收音機音量調小一點,顧冬拿起chuáng頭柜上的開水喝了口,“小餅gān要不要?”
過了會,“大白兔要不要?”
又過了會,“糯米糖要不要?”
顧延合上書,面色一沉,“你很無聊嗎?”
咽下嘴裡的餅gān,顧冬無聲的笑笑,是啊,很無聊啊,去年過年身邊有個人,前年,大前年都有。
敏銳的察覺到他臉上的傷感,顧延不易察覺的抿唇,剝了個大白兔放嘴裡,慢慢融化的甜膩和奶香味縈繞在舌尖上口腔里,很甜,他往後一靠,“看累了,眼睛疼,歇會。”
言下之意,現在可以陪你。
顧冬也把書放到一邊,懶懶的問,“會唱歌嗎?”
顧延果斷搖頭,“不會。”
“那唱首歌吧。”顧冬露出個無害的笑容。
顧延裝死,顧冬揉揉眉心,被子裡還有點冷的腳踢踢他,提醒時間差不多夠了。
在收音機里激烈的新年祝福聲中顧延緩緩開口,顧冬就在他跑調跑到銀河系的歌聲里睡了過去。
顧延把書收好,關了收音機,腦子裡不停運轉,六月份就要考試,會分開一年,看不到摸不到,現在就已經有些擔心,真怕對方為了吃的跟別人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pào竹聲噼里啪啦連響,持續了很久,震的耳膜發疼,才睡了沒多久的顧冬睡意全消,他把被子一拉,在被窩裡對顧延說,“新年快樂。”
顧延尋著噴在他臉上的氣息去看,沉默好一會才低聲說,“要金榜題名。”好在黑漆漆的,微紅的耳朵沒人看見。
為了禮尚往來,顧冬也送了祝福,“要長胖點,圓潤點。”摸起來很舒服。
愣了一秒,顧延連名帶姓的叫,“顧冬!”
“顧冬睡著了,睡著了,呼呼……”
“……”
顧延嘴角抽搐,都敢對他耍無賴了,自己非但沒生氣,竟然還覺得可愛,果然是沒救了。
第22章
有意思是家休閒會所,占據步行街時尚廣場的地下一層,很多人來這裡會要上一壺茶找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來看書,也有三五成群的結伴過來打牌聊天。
年初三,又是qíng人節,坐滿了人,左邊走廊往裡走,最裡面的角落一桌在打鬥地主,頭頂小燈吊下來,投she的光照在四人臉上,暖洋洋的,有幾分隨意。
跟一隻系大蝴蝶結的棕色無尾熊坐一塊的少年正是顧冬,這次是他第八次抓到地主,在把手裡能甩的都甩光後,他只剩下一對方塊七,手指摩挲著牌的一角,眼角微垂,面色相當平靜從容,根本不可能從他臉上查找到一點痕跡。
輪到顧延出牌,他扔出去一對三,這是在試探,盛晨光啃手指,餘光撇了眼一手摟著無尾熊,不慌不忙看似勝利在握的人,一樣的黑框眼鏡,淡定的表qíng,白襯衫休閒褲,多相配,不枉費他特地定做。
把奔放的思緒扯回來,盛晨光捏著一對十,又猶豫了一下,顧冬手裡的兩張牌是對子還是單,萬一是單,他壓了,會不會給顧延添麻煩,看樣子對方想走,要不還是別壓了讓小叔壓吧,他這副爛牌完全死透了。
“晨光,你在磨蹭什麼?”從頭到尾都在放冷氣的盛明敲敲桌面。
盛晨光扒拉扒拉頭髮,“我不要。”
作為最後一道防守,手裡是一副大順子,連一對都沒有的盛明臉色yīn沉,顧冬掃了眼,悠悠的勾唇輕笑,“那就不好意思了。”
看著壓住對三的那對七,顧延極快的掩去眼底的笑意,盛晨光錯愕,盛明捂臉,豬一樣的隊友。
今天是邪了門,十把牌,顧冬有八把抓到地主,簡直是地主小能手,並且穩贏,牌運好的讓盛晨光都懷疑撲克牌是假的。
幾輪下來,換了幾個位置的顧延按按太陽xué,以後再也不跟這人打牌了,不但要去計算對方手裡的牌,好去庇護,又得想方設法的把手裡的炸彈順子拆掉,還要做的不露痕跡,一心三用,累。
美人大叔盛明輸最多,牌場從來沒這麼差過,贏最多的顧冬去吧檯要了三份牛ròu粉絲煲和一份鐵板飯,順便讓服務員加茶水,再回來時盛晨光抱著無尾熊,腿夾緊了,雙手很認真的在系一個糾結的蝴蝶結,畫面不忍直視。
拍拍大熊的腦袋,盛晨光咧嘴露出帥氣的笑容,“顧冬,給它取名字了嗎?”
顧冬推推眼鏡,“熊先生。”
包括顧延在內的三人都滿臉黑線,好名字。
下午五點多,四人離開有意思就打了招呼各回各家,路人紛紛側頭,一清秀白淨的少年提著跟自己差不多高,戴眼鏡穿衣服的可愛大熊,他的表qíng清淡,沒有出現常見的害羞和尷尬,這份淡定讓路邊有類似經歷的小男生佩服。
迎面走來一個中年婦女,笑容滿面,“買玫瑰花嗎?一束八塊錢。”
顧冬眼角一抽,大概誤以為他是要把熊送給喜歡的人,再買束花,齊全了,他剛要拒絕,一隻手伸過去,婦女熱qíng的挑了支艷麗的玫瑰。
走遠了,顧冬戲謔的問,“你買花gān什麼?有小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