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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問了兩句就掛了電話,不打擾了。
推推鼻樑上的眼鏡,顧冬若有所思,大學時候那倆人關係很好,別人的宿舍住四人,他們的宿舍就倆人,上課下課都在一塊。
回憶畢業那天拍照,楚紀然站在他和張弋陽中間,手掛在張弋陽胳膊上,老是黏著,顧冬揉揉眉心,他怎麼就一點都沒發現?
天下起小雨,顧冬在公司提前一站下車進超市買點零食和雨傘,去拿餅gān的時候他看到一個身影,認出是在機場碰到的同一個,便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溫潤的五官,唇角微微翹著,很溫柔,是陌生的面孔,並不認識。
下一刻顧冬猛地擰緊眉頭,如果把下面的鼻子嘴巴下巴全遮擋起來,只露出那雙眼睛,像極了寧清讓。
可是這人身上的明朗氣質跟寧清讓的yīn郁截然不同。
“麻煩讓一下……”
耳邊響起禮貌的聲音,顧冬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回神,他抱歉的偏身給對方騰地兒,盯著那人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怪異。
直到他進夏志遠辦公室也沒能理清,就把事qíng說了。
聽完以後,夏志遠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顧冬面前,“你懷疑是同一人?”整出不同的兩張臉不是難事,娛樂圈常有,他看那些女星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冬喝著咖啡,只說了兩個字,“感覺。”
“你的感覺一向很準。”夏志遠端起另外一杯咖啡,“趙毅四年前把自己的股份轉給了你,讓你擁有藤宇最大的股份,這是他的彌補方式,估計也是想開了,不管怎麼樣,都過去幾年了,你和他們之間已經扯清。”
顧冬嗯了聲,如果真是那樣,能選擇改頭換面,就是選擇重新開始。
“你不難受了?”夏志遠沉下臉,“是誰說保證不把自己喝醉的?”
顧冬苦惱,“我忘了。”
“以後別碰酒,除非我們幾個其中一個在場。”夏志遠整理西裝袖口,“你的酒量太差。”
顧冬低頭接受批評,他突然問,“阿遠,叔叔身體好些了沒?”
“月底帶他去國外看看。”夏志遠眉間多了憂慮,老頭年紀大了,又愛吃肥ròu,頓頓都有,這不,吃出事了。
不等夏志遠提起,顧冬已經開口,“阿姨那邊我會照看。”
夏志遠失笑,以後他大概會娶妻生子,但是很難有人會比顧冬更了解自己了,還算有良心,不枉費掏心掏肺帶大。
等他老了走不動了,就算兒子不孝,他還有兄弟,也不至於悽慘。
顧冬古怪的看著夏志遠一個人笑,發毛。
晚上回去,走在過道里,顧冬下意識停下腳步,背部驟然一涼,身後隱隱有人跟蹤,他屏住呼吸面色平靜的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摸到手機輕輕滑動屏幕。
“警覺不錯。”
背後突兀的深沉嗓音在寂靜的過道帶起回音,顧冬放在手裡上的手指頓住,他轉身,頭頂感應燈在一聲踩動下滅了又亮。
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男人和三年前的樣子沒有很大的出入,鬢和發削成鋒利弧度,一絲不苟,嚴厲冷漠,只不過細看去,就算是散發的qiáng大氣勢也掩蓋不了那種內里透出來的枯竭。
客廳安靜的過了頭,顧冬沒問,他在等對方說。
陸時雙手合在一起,脊背挺直,面無表qíng的說,“那天他反抗,是我打暈了他。”
面上維持的冷靜理智出現一條裂fèng,顧冬胸口起伏加快,“你這麼做,只會讓他恨陸家。”這個男人的固執堅持讓他可怕。
莫名的,顧冬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三年前見過一次,之後就出國的人回國了,還來找上門,不可能無緣無故。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根點燃的火柴扔到紙張上,焚燒的口子頃刻間往四周擴散。
“無論是演習還是理論,他都優秀。”陸時目光犀利,隱約有一絲讚許,“他是天生的軍人。”
不等顧冬抬眼,下一刻就聽到一句讓他渾身墜入冰窖的話語。
“這次任務出現變故,他不幸墜入海中。”進入主題,陸時的嗓音依舊沒有起伏,只是那兩片淺色的唇抿成冷厲的直線,顯出他的qíng緒,“打撈上來後qíng況很差。”
很差這兩個字從陸時嘴裡出來差不多就等於沒有可能。
這不是陸時所希望的,相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懷疑,但是也就一瞬就消失不見,老天給他的剩餘時間不多了,他沒有時間動搖,也不能失敗。
陸時的目光盯住面前臉上血色瞬間全無,找不出一絲沉著的人,似乎閃爍過什麼。
如果還有什麼是顧延的執著,能喚醒他求生的yù。望,拼了命也想要的,只有這個人。
顧冬猛地站起來,面前的桌子被那股力道撞的震。動,他心裡瘋狂滋生的恐慌傳遞到手上,指尖顫抖的厲害,他大力揪住陸時的衣領,抖著嘴唇質問,“你為什麼要讓他去執行危險的任務?”
“他是軍人,必須服從。”仍由脖子上的手收緊力道,噴在臉上的氣息紛亂,陸時巍然不動,面不改色,沒有變化的語調近乎無qíng,“這次是他主動參加人選考驗,他比誰都需要立功的機會。”
為什麼?因為顧延必須爬的高,他想回來,想一個人,想的發瘋。
顧冬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氣,眼角有東西不受控制的滴下,他聽到自己帶著哽咽的聲音,“帶我去見他。”
第62章
顧冬在過去的三年裡幻想過顧延的樣子,大概就是陸時年輕時候的輪廓,清晰如切割,可是等他出現在病房裡,看著許多運作的儀器,冷白的燈光,細長的管子,這些都把chuáng上的青年分明剛毅的輪廓襯托的慘白,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白。
顧冬第一次不知道手腳該往哪放,他就那麼愣愣的杵在原地,一眼不眨的望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直到眼睛酸澀的厲害才動了動眼瞼。
寂靜的病房裡只有顧冬一人的聲音,看起來很平靜,“陸時說你的qíng況很差,撐不過去了。”
“他來通知我的目的你應該明白。”顧冬邁動腳步走到chuáng邊,俯視著他的愛人,“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顧延。”
最後兩個字很輕,卻又異常清晰。
顧冬突然qíng緒失控,他的嘴唇有些發抖,喉嚨里的聲音更是顫動,“三年都堅持下來了,那些阻礙已經消失,等你醒了,我們就跟爸坦白,以後我們可以去國外結婚,沒理由放棄的,顧延,不要放棄……”
說到後面,顧冬的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他俯下身,唇貼著顧延的耳朵,帶著無力而卑微的祈求,像是說給顧延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過了許久以後,顧冬平復下來,他摘掉眼鏡,把臉埋進手心裡,擦gān淨眼角的濕意。
門外走道,負手而立的陸時突然緊起眉頭,面上血色霎時褪的一gān二淨,他伸手進口袋,手裡的藥瓶掉在地上,身體支撐不住的往前倒,幾名親兵驚慌的跑過來,帶頭的那個背起他,在其他人的掩護下離開。
顧冬看了眼門口,正好捕捉到那幕,他平淡的收回視線。
那個男人把生命都奉獻給了國家,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場,怨不得誰。
顧延最危險的是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他想再等等,如果發現過不去,就通知顧成。
之後顧冬無聲的笑笑,不會過不去,因為這人是顧延。
部隊醫院的設施很齊全,打掃的gān淨整齊,或許是陸時的關係,也不排除是顧延執行的任務保密度有關,門外一直有士兵站崗,顧冬出去買水果和生活用品回來都要接受搜查。
“我是他哥。”
那幾個士兵面容依舊冷硬,並不寬鬆對待,該有的手續一樣不少。
顧冬把舉起的手放下來,頂著張漆黑的臉進去,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醫院,而是在部隊。
把塑膠袋放桌子上,顧冬摸摸顧延削短的頭髮,扎手,但是他唇角卻微微翹了一下。
來之前給顧成留言了,也跟夏志遠打了招呼,就這兩天,希望能化險為夷,顧冬低頭削蘋果,熟練的技術變的很差,蘋果皮坑坑窪窪的,一塊一塊斷開,他煩悶的皺緊眉頭,擦掉手上的血繼續削。
“毛球長大了,很乖,就是特別愛吃,像我,爸身體挺好,工作也如意,我畢業後就去夏志遠公司上班,何景和李元昨天結婚了,我忍不住喝了點酒,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張弋陽跟楚紀然是那種關係,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肯定不止一次嘲笑過我蠢。”
手指一痛,顧冬吸了口氣,冷靜的把手擦擦,輕笑著說,“我會燒飯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