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顧冬抿了抿gān燥的唇,把電話打過去,“何景,我剛看到簡訊,明天我會去的。”
電話那頭傳來笑聲,“那你明天到了通知我,我去接你。”
顧冬站在原地,把手機放回大衣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塊牛奶糖塞嘴裡,舌尖上的甜味始終是那個最初的味道,就跟這座城市帶給他的感覺從來沒變過一樣。
三年,說長,卻一晃而過,說短,也有一千多天,三個chūn秋,發生了很多事。
那次顧成回來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qíng緒極度不穩,xingqíng溫和的他跟同事發生爭執,鬧的不愉快,後來他換了公司,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家裡的小毛球成了大毛球,小窩從客廳搬到次臥,就在顧冬的chuáng邊,跟熊先生成了好朋友。
盛晨光畢業後成功實現自己的理想,當了一名網球裁判,一邊幫助盛明打理家業,照顧他的身體。
張弋陽留校讀研,楚紀然進入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卻經常從城市另一頭坐車回學校。
高中的同學何景因家庭變故輟學,懷揣著那份執念來越江,在顧冬學校后街開了家服裝店,他們之後成了朋友。
恭余的哥們,也就是顧冬的輔導員李元跟何景誤打誤撞走在一起了。
診治出已經不能生育的張文清竟然成功懷孕,就在上個月跟仲博文的qíng人發生口角,差點流產,好在有驚無險。
仲博文是個典型的事業心重的男人,白手起家的輝煌商界無人不知,他想讓兒子來延續他的輝煌,只可惜對方並不想。
江瑗在兩年前的chūn天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個女兒,叫念念,現在兩歲,挺乖巧,她沒有媽媽,但是她有一個很疼她的叔叔陸安修。
陸安修的妻子知道這件事後跟陸安修鬧離婚,拖拖拉拉快一年,最後還是離了。
夏志遠相親次數圓滿到達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但是他還是單的,孤家寡人一個,隔三差五的來蹭飯。
身邊的人都在走走停停,總會有那麼一個人,特別,無可替代,一些事特殊長久,在明明滅滅中鐫刻於心。
顧冬是個遵守承諾的人,畢業後並沒有接管藤宇,而是進夏志遠公司幫他,處理的事務並不繁重,很多時候他喜歡捧著一杯茶發呆,一坐能坐上一整天。
聽說顧延跟陸時離開國內,聽說顧延去當兵,聽說顧延執行任務受傷,這幾年裡得到的全是聽說。
他一開始很生氣,後來就不生氣了,思戀一個人太累。
拉長的思緒慢慢收回,顧冬眉間的紋路加深,他突然停下腳步,鏡片後的眼睛眯起一條fèng隙,剛才從視線里過去的背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生死不知的那個。
這些年趙毅和寧清讓的消息依舊全無,gān淨的就好像真的死在那場事故中,但是他隱隱覺得自己的生活被人監督,背後有隻手在幫他清除所有阻礙,比如遇到的一些棘手麻煩總能順利解決。
顧冬回家的路上給顧成打電話報告行程,聽對方的嘮叨,心裡踏實很多。
家還是那套三室一廳,顧冬打開門,就見一大團灰色東西朝他撲過來,他把鞋子脫掉,拿腳在對方身上蹭蹭。
“毛球小朋友,有沒有想我?”
毛球熟練的躺好,肚皮朝上,爪子蜷在胸口,“喵~”
顧冬看它那副等著被臨幸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拿腳揉揉它的肚皮,繞了兩圈,“還是你有良心,不像某人,一走就是三年……”下一刻他苦笑,怎麼老是會忍不住念叨。
毛球舒服的眯眼,尾巴在地上來回甩了甩,喵喵的叫個不停。
顧冬把手裡的菜放茶几上,蹲下來擰起還在等著揉揉的肥貓,“好了,別賣萌了,可恥。”
“晚上想吃什麼?”顧冬對著空dàngdàng的屋子自言自語,“菜市場的黑魚很新鮮,煮黑魚湯吧,豆腐我也有買,再炒個蘿蔔燒ròu,這次我一定記得放八角和桂皮,對了,賣菜的大媽還送了我一把小蔥……”
對著主人的背影喵了聲,毛球疑惑的撓撓毛茸茸的腦袋,爪子撐著地板,尾巴垂著,耳朵豎起,看起來是在思考問題,很深沉。
顧冬把行李隨意扔一邊,脫掉大衣,帶著一身疲憊摔在被子裡,以要把自己悶死的姿勢躺著,維持了很久。
他打開行李箱拿出用了三年多的筆電,手指摸了摸左下角已經有些模糊的標籤,查看了郵件箱,就爬上球球跟夏志遠聯繫,聖誕節快到了,彈出來的窗口都很喜慶。
吃餅gān的熊先生:在嗎?
長河落日圓:在【轉圈】
顧冬摸到打火機,又摸出一根煙,點上抽了一口,用嘴叼住,手指快速在鍵盤上敲擊。
吃餅gān的熊先生:我現在把擬好的粗綱發給你,有要改的地方你告訴我。
長河落日圓:好【微笑】
顯示文件接收成功,顧冬正準備下線,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頓住。
長河落日圓:顧小冬,你說過會給我帶土特產的,是不是忘了?【大哭】
顧冬嘴角抽搐,三十歲的男人了,還跟毛球一樣賣萌,他眼中浮現笑意,手指停了一下打出一行字。
吃餅gān的熊先生:摸頭,沒忘,買了很多,阿遠,我明天要去參加何景的婚禮,就不去你那邊了。
另一邊坐在會議室表qíng嚴厲肅然的聽員工匯報年終總結,實際上正在偷偷戳手機的夏總裁面部肌ròu一抽,他盯著摸頭兩個字看了好一會,背部都起了jī皮疙瘩。
長河落日圓:明天周末,我正好也沒什麼事gān,你把我稍上,紅包對半出,怎麼樣?
吃餅gān的熊先生:就這麼定了。
又東拉西扯的聊了會,顧冬合上筆電,又躺回chuáng上。
房間裡的東西沒怎麼變過,書架上的那些書沒有落滿灰塵,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熊先生脖子上的大蝴蝶結有些舊了,過去三年留下的痕跡。
顧冬抬起左手放到眼前,他轉著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從來沒取下來過,那塊皮膚比其他地方更白,有一圈印記。
“顧延,三年了,你該回來了吧……”
隨後顧冬又用手蓋住眼睛,掌心下的液體溫熱清晰,他覺得自己沒出息,也蠢,陷進去太深,只知道義無反顧,沒給自己留一點退路。
顧延剛離開的那年,他經常失眠,很多時候都是半夢半醒,分不清夢和現實,第二年他開始平靜,把自己的時間都放在夏志遠那裡,變的忙碌。
今年是第三年,他年初那會聽說陸時回國,還聽說陸家會有一場盛事,外界傳言很多,比較多的是說和陸家神秘接班人有關,也有人說是和陸時的私人問題有關。
之後他連續做噩夢,夢裡顧延回來了,一身軍裝,五官線條冷硬,看著他的時候,那雙深邃狹長的眼睛裡不再有灼熱的溫度,被讓人畏懼的寒冷和疏離取代。
顧冬摸摸戒指,唇角微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如果敢放棄我,我不會放過你。
睡到天黑,顧冬揉著頭髮坐起來,把腿上的毛球拍開,一人一貓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去廚房。
平時顧成忙起來的時候經常加班,家裡就顧冬一人,從手忙腳亂,亂七八糟到已經會燒飯炒菜,他用了大半年時間,只是味道一般。
踢了踢跟著他來回走動的肥貓,顧冬出聲嚇唬,“出去,別在我腳邊轉悠,你忘了上回尾巴被踩的事了?”
“喵~”毛球舔舔爪子,歪著腦袋抱著顧冬褲腿一扭一扭的往上爬,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最後是被顧冬轟出去的。
把ròu拿出來洗gān淨,顧冬系上圍裙捲起袖子開始忙活殺魚,嘴裡輕聲念著在網上看的步驟,結果菜刀還是偏了,劃破了手指。
他冷靜的把流血的手指清洗gān淨,放嘴裡吸了會就纏上創口貼繼續掏gān淨魚鰓,刮魚鱗,動作熟練多了。
沒有誰沒了誰活不了,只是不習慣,總要慢慢來。
晚上顧成下班回來,裹著一陣寒風,他把公文包掛牆上,搓搓凍僵的臉和鼻子,“冬冬,冰箱裡的jī湯熱了沒?”
“熱了。”顧冬走過來把顧成手裡的糙莓放好,他知道對方節省,也就在他回來才會買這種不合時令的水果。
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對父子坐在桌上吃飯,桌角邊有隻灰貓不時拿爪子扒拉自己的飯盆,提醒它的兩個主人,飯菜吃光了,還要。
暖huáng的燈光下,氣氛溫馨恬靜。
“冬冬,你媽給我打電話了。”顧成舀了碗jī湯遞過去,溫和的聲音里藏著自己的qíng緒,“她說你爸希望你能回去過年。”
顧冬扒了一口飯,語氣很淡,“再說吧。”
這幾年張文清有所改變,姿態放低,不再是那副高人一等的雍容,可是在顧冬心裡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被榮華富貴熏了心,至於仲博文,就更疏離了,公式化的接觸從來沒變過,除了寒冷,沒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