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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兄弟越大越能區別出來,不是因為外貌,而是給人的感覺。

    愛打小報告的老么喜歡跟在伏風后面打轉,很小的時候就邁著短腿去拽伏風的袖子,也對占卜有著過高的興趣。

    林一有次在空餘的時候開玩笑的問了句,“三兒,你怎麼不跟爸爸親親?”

    老三把玩著guī殼,沒有停頓的說,“二哥說爸爸是他的,不能親。”

    一瞬間,林一就察覺到空氣里有什麼東西啪的斷了,得到教訓的不止是老二,連老大也被教訓了,犯的錯是沒管好弟弟。

    林一心裡的無名火越燒越大,“老三黏你,我都可以無所謂,你為什麼總是要吃他們的醋?”他竭力壓低聲音,“你們是父子,不是敵人!你這是病,得治。”

    伏風看向他,“你為什麼不在意?”

    聽出了裡面有質問的意味,好像在期待他在意一樣,林一氣的臉都綠了,“你讓開,兒子都在看著,不想跟你吵。”說著他掃了眼趴在門fèng里的三個小孩。

    “不吵。”伏風重複念了一次,要去拉林一。

    林一推開伏風進屋,糙糙打了個包袱,轉身就撞進對方懷裡,夫妻兩口子目光對視,頭一次讓氣氛冷卻了下去。

    伏風抿進唇角,似乎在克制著什麼,“你要去哪?”

    “走哪算哪。”林一隨口說。

    伏風按住掙扎的人,提醒道,“你忘了帶一樣東西。”

    林一斜眼,“什麼?”

    微微昂首,伏風語聲不變,“我。”

    林一眼角猛地一抽,沒見過這麼淡定說起酸的牙疼的話的人,他冷哼一聲,“不要了。”

    “你說過要白頭到老。”伏風目光深沉,臉色不太好。

    白頭?他三十多歲了,現在連白頭髮都沒一根,林一gān杵了會就踹過去,“疼嗎?”

    這樣的力道其實不重,可伏風卻蹙起眉心,“疼。”

    若是換成其他人,他沒有知覺,但是唯獨是這人,他會很疼。

    “你打兒子的時候我更疼。”林一皺眉訓自己的愛人,“他們是我們的孩子,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所以會依賴,等他們長大了,也會有喜歡的人,會有各自的家庭……”

    隨著林一的聲音,伏風眉頭蹙的越來越緊,隱隱刻出一道深痕,他沒有回駁一句,儘管跟自己的認知截然不同,全顛覆了。

    外面偷聽的老三小聲問,“二哥,爸爸說的是真的嗎?”

    “你問你那個無所不知的大哥。”老二那張跟伏風有七八分相似的臉上帶著冷笑,他說完就走。

    “大哥?”老三拉拉身邊人。

    老大低頭弄掉衣服上的灰,同樣的臉,卻沒有那麼尖銳冷峻,他笑笑,“三弟,以後的事要到以後才知道。”

    雖然不懂,老三還是長長的哦了聲,回去繼續玩他的guī殼。

    自這件事後伏風就開始改變,林一都看在眼裡,會在他做對的時候出來,就跟教小貓小狗一個樣,摸摸毛,給個獎勵,這樣對方就會記住。

    生活就是這樣,會拌嘴,吵架,然後包容,退讓。

    林一從來沒在這裡過一次除夕,卻在今年跟哈雷商量,年三十晚上村里所有人聚齊在一起,篝火在冬夜點燃,大家大口吃ròu,喝那種樹皮里流淌的汁液。

    有人擊奏鳴曲,有人結伴跳舞,也有人放聲高歌,好多小孩子圍著篝火玩耍,歡笑聲在寒風中來回穿梭。

    林一也在笑,耳邊是他最愛的人給他哼唱他最熟悉的歌老鼠愛大米,這個久違的年夜沒有pào竹煙花,也沒有各類拜年的祝賀詞,卻有最純粹的幸福。

    初一早上,林一起來的時候,三個兒子和兒子他爹都在忙,幾個大麻袋裡面放著曬的很多ròu片ròugān野菜,還有一些穀物和糙藥的種子,用藤繩綁好掛在公牛的背上。

    “大黑,真的要跟我們一起?”林一摸摸黑牛的牛角,他其實不希望帶上它們一家,想著給貝貝照顧。

    黑牛蹭蹭他的手心,伸出舌頭舔了舔,它的丈夫和兒子也把脖子伸到林一這邊,一樣的目光。

    林一還想說什麼就聽外面鬧哄哄的,是老二跑進來了,後面還跟著哈伊,布穀,貝貝,還有阿由,都是他最親的家人。

    突然看到這些人,林一愣過後,就對二兒子掃了個“不是說好誰也不告訴,偷偷的離開嗎?”的眼神。

    老二回過去一個眼神,分明在嘲笑他“口是心非的人”

    林一抿嘴,垂了垂眼,談離別太難受了。

    “不准哭!”老二冷著臉對林一說了句就轉身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哈伊的輪廓全都長來,褪去稚氣,是個濃眉大眼的英俊青年,他的眼睛紅了,“林,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疑問,沒有問為什要走,只問回來的日期。

    林一在離開前把心裡最大的秘密告訴了他們,他想走出去,不止是德魯臨終的託付,也是他心裡最大的一個謎團,不親自去看,永遠都有遺憾,不想等自己老了才後悔。

    哈伊幾人聽完,臉上都寫滿震驚,他們知道面前的人是異族,卻不知道竟然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不知道族裡的聖物不是失蹤,而是給了這人,包括那個巨大的秘密。

    而布穀已經開始哽咽了,他的阿公在兩年前就病死了,勾起的傷心事讓他不好受。

    “如果找到了,我會想辦法給你們報信。”林一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為我來自萬年後,實際是我來自萬年前,也有可能是億年。”

    林一見哈伊哭了,他臉上維持的笑容不見了,故作輕鬆的調侃,“哭什麼,我又不是去死。”

    也許找不到結果會回來,可能走累了,會直接在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下來,不能確定的事他不想隨便承諾,讓他們白等。

    “今天教你們一個新的,叫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林一抱抱哭的不成樣子的哈伊,抱抱不停擦眼睛的布穀,又抱抱眼眶通紅的阿由,最後抱抱那個自始至終都沒說話,誰都能感覺到身上圍繞著難過氣息的女人。

    他把剩下的jī鴨等動物,以及一些食物都留給了他們,還有自己的幾間屋裡和大院子,包括那片菜地。

    離開村子的時候還是驚動了大傢伙,他們全都站在路邊,哈雷大罵著上前,罵林一不提前說,林一笑著承受他的斥罵。

    棒從人群里走來,林一給了他一個擁抱,是兄長對弟弟的那種,然後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最看重的筆記本jiāo給了他,“好好學,不認識的字就去問貝貝他們。”

    “我知道會發生一件事,原來是你要走。”棒的聲音啞啞的,他偏頭,眼角赤紅,“保重。”

    林一揮揮手,他今天穿的是跟伏風一模一樣的衣服,帽子掀起來擋住了臉上的大部分神qíng,他沒有流淚,只是天氣太冷,風也冷,chuī的眼睛很疼。

    伏風握住他凍的冰涼的手,兩人一起跟熊氏族人告別,他們都不屬於這裡,卻在這裡生活了很久。

    老三騎在大黑的兒子背上,老二走在最前面,老大和伏風在林一左右,後面是大黑和它的老伴。

    哈雷和棒帶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額頭伏著地面,他們開始唱起古老而神聖的調子,那是祝福。

    走遠了,林一回頭,最後一次看了眼高大的城牆,長長的壕溝,和那些陪伴他八年的人。

    他給那些人帶來了富裕,那些人給了他不可取代的寶貴回憶。

    ☆、52

    我出生在寒冬,阿公說那次雪下的特別大,他說山里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塔木樹開著紅艷的小花,所以他給我取名塔木,希望我能像那棵大樹一樣堅qiáng。

    在我終於能識別阿公教給我的那些毒糙的時候,阿公隨著獵隊出行,那天回歸的隊伍里沒有他,族長說阿公死在了山里,被野shòu吃了。

    阿媽哭了,我沒哭,阿公說只有無用的男人才會哭。

    有次我看到族長把阿媽壓在石頭上,阿媽的衣服被撕掉了,又哭又叫,我要跑過去卻被她用眼神制止,沒過多久阿媽生了奇怪的病,她開始只是渾身發燙,後來不停咳嗽,吐出好多血,臉上也長了大大小小的紅點,我們被趕出族裡。

    一離開部落,阿媽的jīng神好像好了很多,我跟阿媽沒有方向的走著,在山裡我們遇到了一匹láng,我沒有逃,用阿公教我的方法,帶著毒糙的箭從láng頸子擦過,它死了,而我也付出了代價。

    我跟阿媽走了很久,太陽升起又落下,直到第七個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在一個山dòng里停了下來。

    後來我才知道是另一個部落,我害怕被他們發現,不敢在太陽下出來,只敢在黑暗中尋找有什麼ròu骨頭爛菜偷偷撿回去,因為我的腿殘了,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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