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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曉香年紀還小,不用那麼急著嫁人。慢慢選,慢慢挑,是吧!”
“是啊!是啊!”
就算慢慢選慢慢挑,也得有人上門提親,這才有的選有的挑不是?
李宿宸笑著端了酒杯過來,拍了拍李曉香的肩膀,再看看那一群三姑六婆,大概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在李曉香的耳邊道:“你看,是你不讓楚溪觀禮,這會兒鄉親們都真當你沒人要呢!”
李曉香以胳膊肘子將他隔開道:“我才不要他來現世呢!”
楚溪這傢伙,有時候做事特別脫線特別沒下限。他要是來觀她的及笄之禮,指不定說什麼讓人噴飯的話。
可惜事與願違,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
“誰啊——”王氏望了望李曉香,“是你還請了什麼貴客嗎?”
李曉香搖了搖頭道:“生意場上的人,我都沒請,只說了是家宴。石老闆還有洛老闆都只是送了賀禮來。至於疏喻姐姐還有韓將軍他們,我是約好了改日一起吃飯的。”
王氏和李宿宸去開了門,沒想到門外的竟然是官媒風四娘。
這個女人,四十多歲,一身打扮完全超出了李曉香的預料。
在李曉香的印象里,媒婆都是穿得大紅大綠,臉上濃妝艷抹,巧舌如簧,如果再有典型性一點,大概是臉上多半會配上一顆大痣。
可是官媒風四娘卻衣著素雅,臉上也是淡妝輕抹,也沒把自己的髮髻弄成聖誕樹。若不是她取出官媒的文書,李曉香還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呢。
一聽見是風四娘來了,整個宴席上的人都站起來了。官媒登門,自然是來說親的。可官媒從來不替一般平民百姓說親,只有官宦人家娶妻,才需得請用官媒。
“到底是哪個大人?”
“果然到了都城見著大世面了就是不一樣!連來說親的都是官媒!”
王氏與李明義都迎了上去,對眼前的突發狀況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大門一開,無數綾羅綢緞被送入院中,各種首飾珍寶成箱地堆了進來。鄉親們都看傻眼了,他們活了這麼久,何曾見過這樣的金山銀山?
李曉香按住自己的腦袋,她肉疼。
這麼張揚,除了楚溪那傢伙還能有誰!他們倆不是處得好好的嗎?除了他楚溪,她也沒想過要嫁給別人啊!這麼大張旗鼓的,整個都城都知道了,這傢伙就是打這麼個主意吧?要都城裡的人都知道,他已經定下她了,別人都不能打她的主意。
這隻大尾巴狼,還真把她當成他的肉骨頭了!
“風四娘,你……這是替誰來說媒了?”李明義看著滿院子的重禮,開始覺得頭暈了。
風四娘欠了欠身子,笑道:“李先生有禮了。安王仰慕李家賢名,李先生教書育人不以門第量度,李公子才華橫溢為名請命,李小姐更是心有靈慧,不止讓溢香小築名滿都城還不忘做善事。
安王的次子今年十六歲了,與李姑娘年齡相當。安王欣賞李姑娘,願意與李家結成秦晉之好!”
鄉親們都傻住了,老陳拎著的酒杯掉了,三姑六婆的嘴巴能塞下雞蛋。
李曉香這個鄉下丫頭,要嫁給安王的次子了?
誰不知道安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封地還是西川六郡!
但是李曉香卻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李宿宸:“哥……風四娘是替誰來說媒的?”
“安王次子。”李宿宸的眉頭也皺得很緊。
風四娘與李明義還有王氏到底說了什麼,李曉香已經聽不明白了,她的耳朵里一陣發蒙。
這到底怎麼回事?楚溪呢?派官媒來說親還送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擺闊,不是楚溪這個土豪幹的事兒嗎?
所有鄉親們都簇擁到了李明義夫妻面前,不斷地說著恭喜之類,但是李明義夫妻已經明顯沒有被人恭喜的心情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鄉親們,李家呆坐在院中,看著一堆的箱子,半晌回不過神來。
良久,李明義才說了句話:“我……我還一直當楚公子與曉香情投意合呢……”
李曉香抬起眼睛來,心慌無比。她可以在家裡無法無天,在楚溪面前無法無天,但是這個世界終究不是圍著她轉的。她再蠢也知道安王得罪不起。
楚溪你個笨瓜!我叫你別來觀及笄之禮,沒說不讓你來提親啊!
你若是趕風四娘之前提了親,爹娘就有機會回絕這門親事了啊!
“現在該怎麼辦?那個安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我們家曉香連見都沒見過他,他這番來都城也不過幾日,怎麼會想到給曉香下聘禮呢?”
王氏不傻,不像普通的鄉親們覺得這是一門天大的親事,多少姑娘想要飛上枝頭都沒這個機會,李曉香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在都城裡待得久了,生意場上也見識過那麼多了,王氏有至少五成把握,安王是不安好心。
江嬸是知道李曉香最近與楚溪同進同出,兩人擺明是互有好感的,如今安王這麼橫插一道,是要棒打鴛鴦啊!
“是因為會試。”李宿宸握緊了拳頭,“這次只怕是我害了曉香。”
“怎麼說?”李明義望向兒子。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李家在都城中名聲大漲,應當是有人在背後推動,目的是為了讓兒子能夠入朝為官。”
“什麼意思?”李明義不解,“我們李家毫無背景……可是因為皇上曾經在朝堂上念過你鄉試策論的原因?”
李宿宸點了點頭,“只怕要孩兒出仕,與朝堂之上的博弈有關。我李家有了家聲,哪怕我李宿宸在會試落了榜,朝廷之上的顯貴仍舊有辦法讓兒子入朝為官。這位一直幫著兒子的人,只怕與安王不對路。安王知道就是將兒子刷下會試也沒有用,就改變策略,以聯姻的方式將我們李家與他連在一起。這樣,兒子就是從會試之中脫穎而出,眾人也會懷疑兒子是憑著與安王的姻親關係上位。他只是借這場親事來打擊政敵罷了!”
李明義倒抽一口氣,背上都是冷汗。朝堂之上波雲詭譎,他萬萬沒有想到李宿宸這回科考竟然會對李曉香的終身大事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照宿宸這麼說來,這個安王心機太深。曉香若真的嫁做他的兒媳,他也不會對曉香好的!不行!不行!我要將這些聘禮全部退回去!”
“退回去?怎麼退!那是安王!抹了安王的面子……誰知道他會做什麼!”王氏就快哭出來了。
李宿宸驀地起身,一把拽起李曉香的手腕,“我們走!”
李曉香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她就是做夢也沒夢到過這樣的事情啊!她的劇本應該是楚溪帶著聘禮來娶她啊!
李宿宸這麼一拽她,她差點沒坐到地上。
“宿宸,你要帶著曉香去哪兒啊!”王氏趕緊將李曉香扶起來。
“去找楚溪!”
“找楚溪有什麼用?楚家也不是皇親國戚,說白了就算沒有安王,楚家能不能接受曉香都是問題!你現在去……除了讓楚公子為難,只怕還會自取其辱啊!”
“到底楚溪是覺得為難還是覺得非曉香不可,只有去了才知道。曉香,難道你不想問清楚溪到底怎麼打算嗎?是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嫁去西川,他在都城繼續做他的公子哥,還是你們狠一把,堵死安王!”李宿宸第一次如此嚴厲地看著李曉香,頓時一股力量從她的腳底板湧上來,貫通五臟六腑直入大腦。
李宿宸說得沒有錯,單憑她自己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回絕這門親事的。
“再大不了,這個會試我李宿宸不參加了!溢香小築也不開了!反正錢也賺夠了不是嗎!我們一家離開都城,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我就不信安王還能窮追不捨!”
“沒錯沒錯!做官也沒意思。朝廷成了爭權奪利的地方,宿宸你就算考上了只怕才華也難以得到施展,反而要在夾fèng中生存……確實不如退了這門婚事,我們舉家遠走他鄉!楚公子對我們家有恩,對曉香有情,就算我們要走,也該對他有所交代!”
李曉香萬萬沒有想到一直希望李宿宸能有所建樹光宗耀祖的李明義竟然真的能放下?
她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了起來。
“爹,此事先不要急著做決定。我們確實應當問一問楚公子。倘若他因為安王的權勢迴避了我們,我們再按照爹你說的去做。楚氏銀樓畢竟是皇商,在朝中也有人脈,我們不如聽聽看,萬一楚溪有解決之道呢?”
李曉香其實對楚溪的解決之道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是想要看見他,想要聽聽他怎麼說。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變成了言情故事中的女主角,她沒想過要與他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戲碼!她不要他得罪安王。
她只是想要問他,事到如今,你還敢不敢娶我。
你若敢娶,我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與你為妻。
此時的楚溪正躺在自己的屋子裡呢。
楚府上下一片沉寂,就連下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原因無他,楚厚風的獨子,楚氏銀樓唯一的繼承人楚溪病重不起。
好友蘇流玥清早就前來探望了,楚夫人一直守護在兒子身邊,方才支撐不住,被丫鬟扶回了房中。如今房中只剩下蘇流玥與逢順。
蘇流玥咳嗽了一聲,對逢順道:“本公子口渴了,你且去替本公子續些茶水來。”
“哦……是。”
逢順離開了屋子,蘇流玥拍了拍楚溪的臉,一臉不屑道:“喂,別裝了!醒醒吧!我怕你躺著不動得坐褥瘡!”
楚溪這才睜開眼睛,揉了揉胳膊。
“那還得多謝二哥你提醒我府中人記得為我翻身了。不過這兩日睡得還真不錯啊。”
蘇流玥輕哼了一聲,“你倒睡得舒慡,楚伯父與楚伯母差點沒被你嚇死!你這傢伙實在太沒有分寸了!這麼幼稚的戲碼,你想瞞得過誰啊!裝一天兩天還好,若是你爹娘不信我與陸毓的安排,你打算在榻上躺上一世嗎?”
楚溪笑了笑,嘆了口氣,“越是簡單幼稚的戲碼,才越讓人相信不是?今日是她及笄的日子,我卻沒辦法前去。我心裡有多鬱悶,二哥你可知道?”
“也是,女兒家及笄一輩子就一次。不過你為了能娶她,也是將楚府上下鬧了個天翻地覆啊!”
不為其他,楚溪知道李曉香一及笄,就會有人上門提親。而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十方藥坊的柳熙之,沒辦法,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嘛!在這方面他楚溪還真不占優勢。
他知道李明義與王氏擔心什麼,他必須要給李曉香少夫人的名分。
就在三日前,當他請求父母給李家下聘的時候,楚夫人果然怒了。什麼門不當戶不對,什麼鄉野丫頭難登大雅之堂,什麼毫無學識涵養絕不會讓她入楚家大門之類,如同連珠炮彈,楚夫人的態度不可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