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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憑輕卻突然打斷她:“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他走前了一點,屋裡漏出來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陰晴不定,他沉沉說道:“你跟林雅志再有共同語言,再有默契,就不能等離婚後再在一起嗎?”
這些話,上一世,他沒有問,他原以為這一世也不會問。
曾經,他和陳詩逸的關係已經糟糕到無法修復,他恨她拋棄了家庭,拋棄了丈夫,也拋棄了兒子,但是他又懷念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幸福。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陳詩逸還沒有那麼忙,一年還能有一半的時間在家裡陪他,給他做飯,雖然她廚藝不好,但是一直很細心。
她買了一套和她實驗用的工具一樣的鑷子刀子等等裝備,用來給他剔骨頭,給他把大塊的食物切小。
而他父親鄭不錄比她更忙,兩人交替著時間照顧孩子,反而夫妻倆幾乎完全沒有相處的時間。
他們的關係是不是那時候淡下來的,鄭憑輕無從得知,他知道的時候,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即使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相處,鄭憑輕也不確定,他們的婚姻是否就能維持下去,他們談論的東西,關注的事情,實在差得太遠了。
但即便如此,鄭憑輕也無法輕易諒解她,雖然鄭不錄從來不提,不抱怨,甚至對她多有包容,鄭憑輕卻不能如他父親一樣寬容。
只是他實在太累了,十幾年的爭執累積的塵埃已經讓他疲憊不堪,一直到陳詩逸上一次找他談話,向他道歉,他那些被灰塵覆蓋的記憶,突然間就見到了陽光。
她沒有拋棄孩子就夠了。
鄭憑輕是這樣想的,更重要的是這一輩子,是未來。
他不願意再讓林遣難做,不願意讓林遣的家庭再受到傷害,所以他選擇了和陳詩逸和平相處。
但或許是吃螃蟹的時候,林雅志拿出的那套裝備觸動了他,他理解了陳詩逸為什麼會和林雅志在一起,但同時,他也發現,原來有些刺一直扎在他的心裡,讓他無法真正釋懷。
他靜靜地看著陳詩逸,等著她變得慌亂,無措,等著這個平靜的夜晚被打破。
但是事情並不如他所想。
只見陳詩逸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鄭憑輕拳頭微微攥起,道:“爸爸在離婚這件事上從來沒有為難過你,為什麼你不能等離婚了再跟林雅志在一起?”
陳詩逸大吃了一驚,道:“你在胡說什麼?我是離婚以後才跟雅志調到一個實驗室工作認識的,怎麼可能離婚前就在一起?”
鄭憑輕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幾乎是電光火石間,許許多多的往事在他腦中重演。
陳詩逸繼續道:“我們認識的時候雅志的妻子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他卻因此很自責,一直振作不起來,但是他家裡還有兩個孩子沒人照顧,讓我想到了你,所以才……”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不確定鄭憑輕想不想聽到這些,但即使這樣,透露出來的信息也足夠了。
鄭憑輕以前從未與陳詩逸好好交流過,自然想不到事實與他所知大相庭徑,他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真的?”
陳詩逸臉上微微發白,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和鄭不錄明明是和平離婚的,也約好了離婚後正常往來,不給孩子留下陰影,鄭憑輕卻對她這麼牴觸,對她的話總是往不好的方面解讀。
陳詩逸聲音冷了下來:“那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她想了一下,道:“不可能是你爸爸,你爸爸不是這種人。”
鄭憑輕百感交集,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良久,他的理智才慢慢回籠,聲音越發深沉:“都是以前的事了。”
陳詩逸咬著牙道:“到底是誰?是誰跟你說這麼惡毒的謊話?”
鄭憑輕沒有回答。
她眼眶裡隱隱泛著淚光:“難道過去這麼多年,你就一直活在這個謊話里嗎?”
鄭憑輕眼裡泛著寒光:“沒關係,我會處理的。”
陳詩逸聲音都在發抖:“到底是誰?”
鄭憑輕沒有鬆口,眼神變得越發銳利:“我說了,我會處理的。”
他的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寒意,竟是讓陳詩逸微微打了個寒顫,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在一瞬間陡然換了氣質,陌生到讓她幾乎認不出來。
但這刺骨的冷意不過片刻間便如冰雪般消融,讓陳詩逸有些疑惑,她剛剛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對不起。”鄭憑輕突然往前一步,抱住了她,對陳詩逸來說,這個擁抱彌足珍貴,對鄭憑輕來說,卻還有更多的意義。
那麼多年的爭執,對抗,在此刻終於徹底消解。
“憑輕,你告訴……”
“我會處理的。”鄭憑輕再次打斷她,語氣里那絕不似十幾歲的少年能有的堅定讓她無法再問出口。
夜色深深,這一處的燈光亦如別處溫柔。
“對不起,媽。”
……
林遣躺被子裡等鄭憑輕等得昏昏欲睡,終於房門“咔噠”一聲打開了,林遣迷迷糊糊地說道:“趕緊的,關燈睡覺。”
鄭憑輕卻沒有關燈,而是直接掀開被子鑽了進來,帶著一身的寒氣壓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