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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書瑤根據翠翠時常提起原身在家時候的狀態,現場直編,「自從母親去世,庶母上位,父親也就變成了其他人的父親,女子本就身如浮萍,依水而居,隨水而流,家中不容,自然便會寄希望於未來夫君,盼望自己能夠有個好歸宿。」
「然歸宿險些變為黃泉路,臣女早已經心死一回,又忘卻了很多事情,對於家中,早已沒了期盼。」杜書瑤說,「父親不曾愛臣女,臣女亦不再愛他,無愛,便無恨。」
楊婁本以為這賊丫頭又要詭辯,卻沒想到她竟說出了這番話。
他略微沉吟,也聽出了杜書瑤話中的隱藏意思,她已無父輩憐愛,盼他這個父皇憐惜。
又賊又聰明,楊婁想笑,他確實不曾憐惜過這丫頭,幾次沒有殺她,只因為經綸離不開她,他甚至連自己生的公主都不曾好好地憐惜,但卻因她說的話動容,低低重複,「好一個無愛,便無恨。」
「那你對經綸,又是如何?」身為父輩,其實不該問這種問題,但是楊婁好奇,這賊丫頭要怎麼說。
杜書瑤感覺這是個送命題,說愛?愛個瘋子?誰信?他們又不知泰平王是串串。
說不愛?身為王妃豈敢不愛王爺?!
杜書瑤腦中急轉,最後在楊婁的逼視下,咬牙道,「王爺是臣女的根系。」
用浮萍自比,卻又將泰平王比作賴以生存的根系,這答案有些耐人尋味。
但是卻讓楊婁有些滿意,情情愛愛,於他來說大多都宛如笑話,在楊婁看來,只有依附關係,牽涉到身家性命,才算是最為可靠。
她現在無母家,無退路,又因泰平王中毒一事立下大功,從今往後,確實除了泰平王,除了這個王妃的身份無處可依,有一人毫無選擇地跟在泰平王的身邊,是皇帝樂於見到的。
於是他說道,「你明白就好。」
「既如此,此次經綸一事,你功不可沒,說罷,」楊婁手撐著桌子,問杜書瑤,「你想要什麼獎賞?」
杜書瑤聽了這句話,便知道她的小命算是徹底保住了,整個人放鬆下來,險些跌坐到地上,勉強撐住,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楊婁很輕地哼笑一聲。
「說罷,這天下,沒有朕辦不到的事情。」他說得狂妄,也有這份狂妄的資本。
不過杜書瑤清瘦的脊背微微顫慄,手心和後背都是濕膩膩的。
腦中在把皇帝人參儲備掏空和外間泰平王一直傳來的低低唔唔聲中抵死糾結。
最後實在是聽不得,對著皇帝苦著臉低叫,「父皇,太醫們到底在如何診治啊,王爺在哭呢,臣女什麼也不要,快把王爺放開吧!」
第23章 急哭了2合1
皇帝當然也聽到了裡間傳來的聲音, 但是泰平王最開始失心瘋的時候,每日每夜都這樣束縛著,否則便會出來傷人, 傷害自己,無論多少個奴婢, 都看不住一個瘋子, 所以很漫長的時間內,哪怕楊婁真的很心疼,卻也只能忍痛讓人把他捆起來。
否則誰又知道, 會是哪個不慎, 他的皇兒便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到那時候, 他便是將整個宮中的奴婢都殺了,又能如何
最開始泰平王並未曾封王, 只是居住在後宮之中,離帝王寢殿最近的那個別院裡面, 所以對於這種哭泣一樣的哀嚎聲, 楊婁真的聽了好多年, 自然不是不心疼, 只是已經趨於習慣。
只可惜隨著泰平王長大, 在後宮之中幾次衝撞嬪妃, 楊婁這才不得不放他出宮,封王卻不讓他離開皇城, 只是精挑細選了一些奴婢照看他。
一直到泰平王出宮在外足足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楊婁還時不時地能夠聽到他這樣哀嚎的聲音, 卻只是恍然的錯覺。
今日這聲音聽在他的耳朵里習以為常,楊婁卻未曾想, 竟還有人會聽不得。
他沒有馬上說話,只是面色有些沉地看著杜書瑤神色焦急,一個勁兒地朝著聲音來源的裡間看,陰暗地猜想她是否在做戲。
杜書瑤在他的心中已經變成了一個賊丫頭,可是她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見皇帝只是看著她不說話,杜書瑤快速地搜索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但是她想不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只是個普普通通,連這朝代的禮儀都不太了解的現代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絞盡腦汁,再想得多她的頭都要炸了。
正在這時候,裡間又傳來了一聲被悶在嘴裡,但是頗為撕心裂肺的嚎叫,杜書瑤肩膀都跟著哆嗦了下,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地交織在一起,眼淚直接飆出來,顧不得什麼禮儀不禮儀的,向前膝行兩步,抓住了皇帝的衣袍,抬眼幾乎是祈求,「父皇,快,快讓他們放了王爺吧,他膽子特別小,再嚇嚇就要夜裡驚醒了……」
杜書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急哭了,還納悶眼睛怎麼模糊不清,伸手胡亂地摸了一把,接著說,「王爺很聽我的話,我說的他都會聽的,怎麼治療他都會配合的,他已經不發瘋了,真的沒必要捆著啊!」
楊婁本來在揣測杜書瑤到底是否在做戲,見她急得直接哭了,心中驚愕不已,甚至連一直站在楊婁身後的喜樂公公也是眉梢一跳。
痴情戲碼這兩個老傢伙都見得太多了,這世間一切的糾葛,無非利益銀錢,愛恨而已。
他們不可能看不出何為真心何為假意,只是他們不理解杜書瑤的這份真心罷了,畢竟就在成婚不久,她才曾為了一個要殺她的祝良平險些哭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