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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層霧氣逐漸變得淡薄以至於消失時,她看到了齊二。
齊二的眼睛裡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紅血絲,臉龐削瘦,唇幾乎乾裂開來。
這樣的齊二看上去有些猙獰,但是和剛才那個竹竿一樣的齊二還是不一樣。
這是怎麼了,她又飄到了哪裡?現在的齊二又是什麼時候的齊二?
她抬起手,想去觸碰眼前的齊二。
可是手上並沒有勁兒的,麻麻的,這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齊二定定地望著顧嘉,怔怔看了好久,才啞聲道:“二姑娘,你醒了是嗎?”
旁邊的小穗兒本來高興得都哭了,如今聽得這個,頓時險些栽倒在地上。
這齊大人果然是傻了嗎,竟然去問姑娘這話??這時候不應該是趕緊去取藥取雞湯嗎?小穗兒瞪了齊二一眼,沖了出去。
顧嘉頹然地躺在那裡,她的腦子裡還殘留著齊二那個身穿黑衣蹣跚前行的背影,她聽到了齊二的話,但是有些不明白。
這是哪一世,什麼時候?
她想了一會兒,便望向了旁邊的齊二。
這個人距離自己很近。
這是一張剛硬的男兒臉,稜角鮮明,眉如利劍,眸若寒星,平時算是俊朗的,只是如今看著憔悴落拓,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她試探著抬起手,只是抬到了一點,便無力地垂落下來。
齊二發現了,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用自己的手抱住她的手,幫她抬起來。
顧嘉的手落在了齊二臉上。
她在那個說夢不是夢的夢境裡,成為了一隻阿飄,就那麼看著自己離世過後的齊二,卻怎麼也無法碰觸分毫。
她摸了摸他的臉,感覺到他下巴那裡有些扎手,並不舒服的。
於是她輕輕蹙了下眉。
她這麼一蹙眉,齊二忙道:“二姑娘?”
顧嘉怔怔地望著齊二,她聽到他聲音嘶啞得仿佛風吹過石峰發出的聲音,很難聽。
怎麼這麼像在那個夢裡,那個她是阿飄的夢裡呢?
她猶豫了下,決定還是試試。
於是她抬起緊貼著他臉頰的手,啪的一下子。
聲音竟然意外地響亮。
旁邊的小穗兒正捧了藥進屋,一看到這情況驚了,為什麼姑娘一醒來就打齊大人?而且還啪啪啪地打臉?
齊二倒是眉毛都沒動一下,他凝視著顧嘉,什麼都沒說。
她剛才那一巴掌竟然很有些力道,這讓他放心了些。
顧嘉聽到那聲音的時候,也舒服地出了口氣,她想,看來自己不是阿飄了。
真好。
她是人,齊二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打起來可以有響聲的人。
她並不會飄在半空中。
她也沒有死去。
想到這裡,她放心地閉上眼睛,躺在榻上,繼續睡去了。
——
顧嘉的身體慢慢恢復了。
神志當然也恢復了。
恢復過來的顧嘉清楚地記起了現在的處境,她並不是阿飄,也不是回到了上輩子,她還是那個重生過後的顧嘉,擁有著不少產業孤身一人流落在利州的顧嘉。
因為得了重病,她的莊子無人管束,上下一片混亂,好在這時候齊二終於來了。
齊二過來後,接管了莊子,開始幫著她管理莊子,又請來了名醫為她診治,日夜幫襯著照料她,最後終於,她醒來了。
“他是什麼來的,誰叫他來的?他不是根本對我不屑一顧嗎?”顧嘉想起了前事,她記得當時小穗兒去叫齊二,但是齊二連小穗兒都沒見,就讓門房打發了。
為此她氣得病榻上爬起來要寫信給齊二質問他。
怎麼現在他就跟做夢一樣出現在他莊子上了?
小穗兒其實對於這件事也是不明白的:“是啊,之前我去齊大人府上,結果人家根本不見我的,門房倒是把我奚落一番,吃了個閉門羹。結果後來姑娘氣得不行,特特地給齊大人寫信,誰知道當晚齊大人就趕過來了。他過來後,就乾脆住在咱們莊子上了。”
小穗兒掰著手指頭開始數齊二做的事:“要說起來,齊大人真是個好的,他幫著約束底下人,幫著請了一位大夫給姑娘你看病,這幾天更是衣不解帶,幫著伺候餵藥的!這幾天他白天還得抽空過去鹽政司,晚上就幫著我一起照料姑娘,我看幾天了就沒怎麼合眼,也就尋個功夫眯一會兒眼。”
如今小穗兒對齊二已經沒氣了,而是濃濃的感激。
顧嘉聽著這一切,就跟做夢一樣:“是嗎?他在我身邊一直照顧?”
其實顧嘉只是疑惑,畢竟她腦子現在還迷惑著,還想著上輩子的事。
她在夢裡的看到的那一切太真實了,以至於她總覺得,那不可能是自己的夢,也許是曾經發生過的。
只是自己……為什麼會夢到上輩子自己死去後的事情呢?
她大病初癒,腦子裡一片漿糊,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然而小穗兒卻誤會了,她以為顧嘉覺得一個姑娘家竟然要個外男照料,是多想了,當下連忙替齊二辯解:“姑娘可千萬別誤會,齊大人可是受規矩的人,他雖然一直幫著小穗兒一起照料姑娘,但是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也就是幫著打打下手,或者幫著守在旁邊看著,但凡換衣擦身,或者一些私密貼身的事,齊大人都早早地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