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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突然崩潰,大哭:“你如今問我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咱家裡還能有人害她不成?她病了,我也難受,好好好的人沒了,我心裡能好受?你衝著你娘質問這個,是疑心你娘害你媳婦不成?”
齊二搖頭,之後噗通一聲跪下:“母親,我從未疑心過你害她,你自然不會害她,可是我知道,咱們家裡,必是有人害她的。她是我的妻,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可不過是個尋常風寒而已,她就這麼沒了性命,我不信,我不能信。請父母恕孩兒不孝,今日我便是鬧上金鑾殿,把這孟國公府掀翻了,也必是要一個說法的。”
說著,他仰起臉來,咬牙切齒地道:“殺人償命,我必為她找出真兇,為她報仇雪恨;我和她夫妻四年,她活著時我既不能陪她,她死了,我——我再不能讓她孤零零地一個人上黃泉路。”
容氏呆了,傻眼了,她不敢相信地望著自己兒子,悽厲大喊:“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為了她,不要這國公府了,不要你娘了,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嗎?”
她喊完這句後,寢房之中,良久無聲,只有齊二猶如困獸一般的粗喘聲,還有容氏崩潰的哭泣聲。
這一刻,風停了,顧嘉這隻阿飄也不再言語了。
她呆呆地望著下面的齊二,她突然覺得有些問題其實並沒有必要問了。
不是嗎?
她一直都還算是了解齊二這個人的。
她一直覺得齊二是一個大好人的啊,一個正直善良的大好人。
這樣的大好人,斷沒有棄病重的妻子於不顧的道理。
所以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了。
那麼為什麼以前她一直不去想這個,為什麼一直心存了些怨憤呢?
顧嘉也不知道。
寢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丫鬟端著茶水走進來。
門被打開的時候,有一陣風吹過,又吹出。
顧嘉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隨著那陣風往外飄。
顧嘉知道自己身不由己。
就在她的身子猶如一縷煙般飛過門縫的時候,她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齊二。
她看到齊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中滿是狠厲,猶如猙獰的惡鬼一般。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齊二。
——
齊二正守在顧嘉榻邊。
現在她沒有了往日的鮮活,如同枯萎的乾花一般躺在榻上,仿佛手指一碰,她就會碎成屑。
他已經守在她榻邊兩天了,大夫來了不知道幾波,但是她依然沒有醒,從來沒有醒過。
現在的齊二腦中都是空白的。
除了眼前的顧嘉,他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事。
他就這麼痴痴地盯著她,總覺得哪一世哪一年,或者在哪個夢裡,他也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
一想起來,就是挖心之痛,渾身的骨頭都在震顫,仿佛要和血脈剝離,痛得連喘息都變得艱難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著那錦被中雪白的小臉。
錦被是石榴紅色,很好看,很鮮亮,可是因為那種鮮亮,越發襯得她那小臉兒沒有了生氣。
世間那麼多顏色,她卻是最黯然慘澹的那一抹。
齊二木然地低下頭去,捧住臉。
他眼前總是出現一個畫面,和眼前的她一模一樣的一個女子,躺在棺木之中,周圍全都是慘白色,仿佛世間即將崩塌的慘白。
他用手搓臉,試圖讓眼前浮現的這個畫面離自己遠去,他不喜歡這種幻覺,這讓他窒息,可是任憑他怎麼做,那個畫面依然就在眼前。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下一刻,她再不醒來,也許那個畫面就要成真了。
他突然跳了起來,厲聲問那丫鬟:“新叫來的那些大夫呢?”
小穗兒嚇了一跳。
她也有些懵了。
自從這位齊大人來了,簡直是跟瘋了一樣,就這麼守在自家姑娘身邊,不走,不離開,趕也趕不出去,這讓她做許多事都不方便,畢竟自家姑娘是女孩兒,不可能讓他近身伺候啊!
如今倒是好,齊大人命人請了一堆的大夫來,聽說不少是名醫,要給姑娘看病。
可是,那些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不是剛讓他們出去,怎麼又問?
齊二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去,把他們都叫過來!”
小穗兒嚇了一跳,這個齊大人不是一直都挺好脾氣嗎,怎麼成這樣了,當下什麼都不敢說,趕緊跑出去了。
大夫來了,又走了,猶如馬燈一般在齊二面前旋轉,他們說了一些話,齊二聽了,卻仿佛沒聽懂。
他們說顧二姑娘沒事的,但是顧二姑娘不醒來。
為什麼顧二姑娘不醒來?
沒事怎麼會不醒來?
齊二頹然地望著榻上的顧嘉:“我帶你回去燕京城,找御醫,那裡一定能治好你,你一定會醒來的。”
說著,他抬起顫抖的手,試圖去抱榻上的顧嘉。
旁邊的小穗兒看了,無奈,想跺腳,但是也沒辦法。
她只是一個丫鬟,她也說不上什麼。
她覺得這位齊大人在發瘋,可是他就算發瘋她也沒辦法。
就在齊二的手觸碰到顧嘉的時候,顧嘉輕輕皺了下柳眉。
齊二一怔,整個身體僵在那裡,正要握住顧嘉胳膊的手也停頓在那裡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