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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卻很快反應過來,拱手向顧景雲行半禮道:“請先生教我。”
皇帝也含笑看向顧景雲,“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
“放權,將一些六部就可以處理的事務交由六部自行處理,不用再上報內閣和陛下。只一些重要難決之事方須上折,陛下,如今內閣積壓事務過多,不僅您和太子,五位閣老三分之二的時間也都花費在內閣之中,時間太長了。”
“除了地方上的緊急奏摺外,通過六部呈交上來的大半都可以自行決斷,並不用上呈內閣與陛下。要知道內閣設立之初,除重大國事外,其餘事務是不會詢問內閣的。”
“只怕內閣不會同意,到時又免不了一番紛爭。”皇帝嘆息道。
顧景雲卻淡然的道:“陛下多慮了,五位閣老皆是為國為民的忠君大臣,他們會體諒陛下的辛勞,也會體諒六部堂官的不易的。若是他們不願放權,那就只能裁撤六部官員,總不能白消耗百姓稅收吧?”
黎寶璐眨著眼睛小聲補充道:“而且閣老多兼任六部尚書,陛下覺得他們會不答應嗎?”
應該說,他們敢不答應嗎?
皇帝和太子秒懂。
一般內閣閣老多是從六部中選出四人來擔任,也有例外的,但內閣中總會有六部尚書在,多則四人,少的也有一個。
而現在五位內閣有三位兼任尚書,說是放權,但也是從他們個人手上將權利下放到他們的手下官員手中。
當然,權勢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但他們敢得罪廣大的六部堂官嗎?
別看他們品級低,只有六七品,但他們人數眾多,牽扯甚廣,而且一品二品的官員都是從六七品慢慢爬上來的。
顧景雲將這個難題拋給內閣,他們要不放權,那你們就自己去革員吧,把閒散下來的官員革掉,或是放到地方上。
二者選一,總有一個是你必須妥協的。
顧景雲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不過他不掌實權,也不願捲入政治的泥淖中,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沒看見,只用心教導李安,計劃著等他地位穩固,一言九鼎時再由李安自己改革。
但現在見幾人因為“朝政忙碌”的事你苦惱我傷心的,他就忍不住多了兩句嘴。
誰讓為此苦惱的都是自己在乎的人呢?
寶璐且不說,李安是自己的弟子,皇帝也是他比較喜歡的皇帝,所以既然他們都不痛快,那就把不痛快轉移掉,讓別人不痛快好了。
皇帝和太子都心動起來。
內閣的權勢的確是太大了,其實現在內閣擁有的許多權勢本來就屬於六部,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六部地位越來越低,內閣掌權越來越深,一些事務也被習慣性的交到內閣,這才讓他們的權勢越來越大。
現在顧景雲的提議也不過是在向以前靠攏,把本屬於六部的權勢歸還於六部。
只是這樣一來,皇帝手中的權勢也同樣降低了。
☆、490.第490章 讓權
皇帝起身轉了兩圈,沉吟道:“如此一來,權勢集中在六部,監察百官的御史台也要改革一番了,安兒,去將六部尚書和閣老們請來,我們商議一番。”
太子忙看向顧景雲,眼神控訴不已,話說他們本意是讓父皇有更多的時間休息的吧?
“陛下,臣建議改革並不是想讓您更忙,而是希望您能安心養病。改革之事何不交給太子?”
皇帝看向兒子,搖頭道:“此事還是朕親自來吧。”
這件事涉及到的利益太大,即便李安是太子,他也不放心,歷史上因為觸及朝臣利益而被拉下馬的太子還少嗎?
他覺得他反正都要死了,還是不要在死前把兒子們扯進來,讓他們反目成仇,奪嫡爭位的好。
皇帝相信,如果他真的把此事交給太子,只怕第二天就會有人接觸二皇子和三皇子,攛掇著兩個兒子跟他們大哥爭位。
“陛下,只要您足夠相信太子殿下,那又何懼些許陰謀詭計?陛下就不想看看殿下的能力,看看他是否能管理好一個國家。退一步說,便是他敗了,他的背後也還有陛下在,總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可要是等他登上帝位再嘗失敗,到時他背後可不再有一個給他撐腰的人。”
李安立即跪在皇帝腳下,仰頭道:“父皇,此事便讓兒臣來吧,您只管安心養病。”
他眼圈微紅,低下頭靠在他的膝蓋上道:“您半生艱苦,從未享過什麼福,兒臣還想讓您和母后頤養天年呢,便權當是為了兒臣的孝心,您也要健康長壽啊。”
皇帝放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心中猶豫不決。
四位太醫面面相覷,最後一致而同的上前一步跪下道:“臣等請陛下同意太子所請,陛下,若您能安心養病,那我們所能爭取到的時間一定不止一年半。”
雖然不知道皇帝到底能活多長,但他要是真能夠不再幹活,而是安心養病,謹遵醫囑,他們相信,皇帝能活的時間一定會超過一年半。
他們太醫院也不全是吃素的!
黎寶璐見皇帝猶豫不決,就輕咳一聲道:“陛下若還不能決定,不如去問一下太后娘娘吧。”
“太后?”
黎寶璐點頭,“她是您的母親,是生您養您的人,您的生命因她而來,現在決定的是性命大事,自然也應該問過太后娘娘。”
黎寶璐瞄了一眼排排跪著的太醫,笑道:“等陛下做了決斷再宣我進宮吧,如果到時還需要我為陛下解答病情的話。”
御醫們欲哭無淚,早知道進後殿會聽到這麼勁爆機密的事情,打死他們都不進來啊。
現在他們不僅跟皇帝站一條船上,跟太子也在一條船上,要不想死那就得閉緊嘴巴,同時當然是陛下能活多久就儘量活多久,算了,不就一些不好說出口的話嗎,反正脖子上已經立了兩把刀,再多立一把也沒啥。
御醫們決定今天就開始給陛下針灸。
皇帝也暫時放下心事,轉身去沐浴更衣,御醫們相視一眼,行禮後轉身下去做準備。
黎寶璐也看了顧景雲和太子一眼便退下,針灸得她教徐院正,所以她也要去準備一下。
殿裡一下就只剩下師徒二人了。
太子依然跪在地上,他坐倒在地,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向顧景雲,問道:“先生是何時起了這個心思的?”
顧景雲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子,“什麼心思?”
“改革。”
顧景雲蹙眉想了想,道:“在你請教我永定河水利工程的時候。一個小小的水利工程卻堆積在內閣的案頭近三個月也沒批過,從內閣打回戶部,又從戶部打回地方。地方修改後再上書戶部,戶部卻無權決定再度上交內閣……計劃耗資不過八萬白銀,卻推來阻去近半年的時間,還是因你這個儲君過問才如此‘迅速’的解決,又安,你覺得內閣和六部不該改一改嗎?”
李安心中一滯,苦澀的點頭道:“該,但那是我在戶部觀政時候的事,都過去一年多了,您為何從不跟我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