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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安乖巧的道:“當時情勢危急,暗中還有神箭手,多虧了師娘我和父王才躲過一劫。”
皇后嘆息,“這已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救李安了,顧景雲和黎寶璐對李安可算得上恩重如山了,作為皇后,她並不想將要為帝的孫子頭上有這麼一個恩人,但她還是感激他們,而且既已受恩就得感恩。
皇后道:“榮王已敗,你們對秦家的承諾也快要達成,但我覺著,比起你們為秦氏平反,不如你皇祖父親自來得好。”
“這怎麼可能?”李安微微瞪眼,“皇祖父他帝王之尊,只怕……”
皇帝那麼好面子,當年明知是錯也不改正,現在秦氏定罪都十五年了,皇帝怎麼可能還反過來認罪?
皇后嘴角微翹道:“他會願意的。”
奉命來請皇后的內侍剛好來到,皇后便起身換了一身更素淡的便裝前往。
皇帝已經移到了軟榻上,蘇總管正餵他吃藥,看見皇后,蘇總管忙起身行禮。
皇后伸手,蘇總管立即將藥碗遞給她,躬身立到一邊。
皇后坐在榻邊親自餵皇帝,皇帝喝了半碗便微微將頭扭到一邊,皇后也不勉強,轉身將藥碗遞給蘇總管,蘇總管捧過便退下,殿裡便只剩下帝後,不,還有躺在內室床上的蘭貴妃。
皇后也知道蘭貴妃躺在內室,但她的目光一絲也沒掃過去,而是直截了當的問皇帝,“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蘭氏?”
“朕就要死了。”皇帝悵惋的道,人越臨近死亡,好像腦子就越清醒,早已忘卻的事情重新清晰的倒印在腦海中,而童年的記憶最為珍貴,少年的記憶最美好,青年的記憶最盪氣迴腸,所以他都一一記起。
而他這三個重要的時刻,陪伴他最多的除了蘇總管便是秦太傅和皇后了,所以此時皇帝看著皇后的眼神複雜無比。
皇后眼神輕柔了兩分,臉上依然淡淡,“陛下洪福齊天,一定能熬過去的。”
“蘇院正說朕也就這兩個月的時間了,”皇帝低低的道:“朕也感覺到了,沒多少時間了。”
所以在確定蘭貴妃的確與韃靼勾結後他才不再審問便派人捉拿了蘭家人,他的時間已不多了,在死前,他希望能把這件事做好。
所有涉及韃靼的人都要處死!
“皇后,朕想讓她殉葬,”皇帝眼神中透出兩分祈求,“朕知道她罪大惡極,然而她是朕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我想讓她到地府里繼續伺候我。”
是繼續折磨吧?
皇后淡淡的想,見皇帝連“朕”都不說了,她便道:“蘭氏有罪,是不可能居側殿的,”皇后勾了勾嘴角道:“而正殿是妾身的,為皇后之榮,妾身不會相讓的。”
皇帝沉默半響道:“那便讓她以奴婢之身殉葬吧,給她準備一張薄棺。”
皇后沒有意見,蘭氏貴妃之尊,最後不僅殉葬,還是以奴婢的身份殉葬,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只怕都不得安寧。
皇家人還是很迷信的,不然也不會把墓室建得如同宮殿,還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隨葬,文化層度高且迷信的皇后都覺得蘭貴妃可憐了,更不用說文化程度低又極度迷信的蘭貴妃了。
蘭貴妃在內室恨得牙齒吱吱作響,她想要自盡,但她手腳動彈不得,想要咬舌,剛咬下去還未見血她就忍受不住痛苦。
眼淚從蘭貴妃的眼裡冒出,滑過臉頰後落在枕頭上,她想死,卻又怕死,尤其是怕還未知道四皇子和蘭家情況下就死去,只怕那才是真的難安。
內室的蘭貴妃心緒起伏,而外面的皇后語氣依然淡淡的問:“陛下想好怎麼處理韃靼之事了嗎?”
皇帝沉默。
皇后便道:“大楚因韃靼損失了那麼多良臣,這次他們又膽敢行刺皇室,妾身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大楚居安日久,不宜起戰事。”要說現在誰最想領著軍隊把韃靼大卸八塊,那非皇帝莫屬,但他好歹還記得他是大楚的皇帝,因此他知道起兵是不理智的。
先不說大楚能不能贏,即便是贏了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國庫空虛,他這些年花銷很大,賦稅有增無減,要打仗就得要糧草,入冬了還得要各種禦寒物資,還要打造兵器,購買馬匹,這些都要錢。
錢從哪兒來?
自然是從百姓身上來,要打仗百姓就得加賦,已經日漸清醒的皇帝深知,若大楚再加賦,只怕真的會逼反百姓,何況打仗還得要兵,興兵役,更慘,反的人更多了。
所以皇帝雖恨不得生啖了韃靼,卻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忍著忍著就把自己給氣吐血了。
皇后當然也知道這點,她點頭道:“先帝忍辱負重五年就能收復故土,太子和又安差些,可也不會安逸太久,你放心,這個仇我們記著呢,從皇祖父開始,這已是第三代了。”
皇帝眼中一下就溢滿了淚水,他激動的拉住皇后,眼淚忍不住簌簌而下,“梓童,只有你能理解我。”
他恨,恨韃靼,但更恨自己未能替祖父和父親報仇,這次自己也栽在了韃靼手上,可若是太子和太孫能為他報仇。
皇帝眼中閃過熊熊烈火,咬牙道:“那這口氣我們暫且咽下。”
“韃靼的五王子還在我們手上,他與二王子是親兄弟,而韃靼的皇帝歲數也大了,陛下以為由二王子即位如何?”
這是要把韃靼搞亂,皇帝點頭,“梓潼放手去做,人手不夠就找萬鵬,朕讓他配合你。”
皇帝是知道自己的妻子的,她曾被太傅贊為“多智善謀”,兼之心胸寬大,也正是因此,太傅才會在千挑萬選中選中她為皇后。
而事實證明,太傅的選擇沒錯,皇后的確是一個很合格的皇后。
皇后嘆息,“萬鵬雖好,卻不及駿德。”
皇帝沉默。
“陛下,蘭貴妃既已招認,那便知十五年前秦氏謀反一事實屬冤案,乃韃靼與蘭貴妃勾結所害,陛下難道還想將錯就錯嗎?”見皇帝臉色不好看,皇后繼續輕柔的道:“秦家子嗣艱難,太傅只有駿德這麼一個孫子,太傅親自教導出來的學生,除了您便只有駿德了,就是令公,少時都是被太傅扔到書院的,可見太傅對駿德的鐘愛,你就真忍心讓他一輩子呆在瓊州?”
皇帝心緒起伏,緊抿著嘴不說話。
☆、239.第239章 變化
皇后握住他的手落下淚來,“你就當是我的私心,當年他是為太子頂罪才如此,流放瓊州不說他們夫婦一路受的苦楚,只他們唯一的女兒夭折這一條便令我日夜不安。我總想為他們做些什麼,誠然,你去後太子可以將他們****召回,甚至能為他們平反,可那怎麼能一樣,他是你的臣子,你的丞相啊,是你把他流放的,該當是你把他召回。”
皇帝張了張嘴,抓著皇后的手不由一緊。
“太傅常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你就改一改吧。”皇后的淚水簌簌而落,“他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你真的就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