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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靜翕掰開安安的手拿過竹條,聞言抬頭看了她們倆人一眼,最後還是撓了撓臉低下頭去。
女孩間的事他還是不要過問了,姐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曲維貞的心情的確不太好,她一開始是欣賞謝一的,因為當時她雖然狼狽,卻很勇敢的向他們求救,而且她看到她的鞋子在逃跑中壞了,腳底和腳趾頭都磨出了血卻還是堅持向前逃。
這份韌勁與她很像,所以即便明知會惹上麻煩,她還是立即把她拉上馬車帶回京城。
但老師不喜歡她,老師心地柔軟,很少會對人表達出不喜歡,尤其是對這個年紀的孩子,她一向是寬容的。
所以察覺到老師態度的她也不由審視起謝一來,而後她便知道老師為何會不喜歡她了。
她的夥伴,許多和她一樣被拐的孩子還身在魔窟,但她獲救後沒有向她露出一點口風,到了京城她也未曾想過報官救她的同伴們。
曲維貞心裡有淡淡的不舒服,但這點不舒服還不至於讓她討厭她,或許她就是膽小怯弱呢?
但膽小怯弱的人有勇氣逃出來,還有能力逃出城,有勇氣向她求救嗎?
及至楚逸被送來,曲維貞總算是知道了所有的原委,對謝一也徹底的沒了好感。
在京城生活三年多,也接觸過那些大家閨秀,自然知道在她們眼裡,在她們家族的眼裡貞潔和名譽的重要性。
但,不論她現在穿著怎樣的綾羅綢緞,寫著怎樣的道德文章,上著怎樣的大書院,在她的骨子裡,她依然是鄉下那個為求生,為幸福努力掙扎的曲維貞。
在她的心裡,貞潔和名譽都排在生命之後,自己的生命,同伴的生命。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何況只是有可能受損的名譽而已,難道為此就要堵上已知的十幾條人命嗎?
所以曲維貞不喜歡謝一,但她已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會明確表露出來,她只是將以前的親近收起來,對她客氣了許多。並且,以後雙方能不來往就不要來往。
暫時的,曲維貞還不想跟謝一做朋友。
還未滿十二歲的曲維貞心思單純得很,也任性得很,不想做朋友就沒有花心思去維繫這段感情。
謝一在察覺到曲維貞的態度有變後也不再刻意的親近她,她想,對方一定是從楚逸那裡知道了些事情,把她往壞處想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上趕著去討好她?
曲維貞不過是個鄉下丫頭罷了,要不是顧太太收她為徒,她什麼也不是。
於是,雙方皆無意,場面立時安靜下來,謝一呆呆的坐在一旁,曲維貞則低著頭專心做花燈。
安安依然堅持給曲靜翕搗亂,眼疾手快的扯一下紙,拽一下竹片,把曲靜翕弄得手忙腳亂。
謝一和曲維貞皆想,此次過後她們大概不會再有交集了。
才怪!
小孩們合不來,但黎寶璐和重華郡主卻是越談越相投,倆人明明相差近十五歲,且中間還隔著一個前世,但倆人意外的合拍。不論是性格脾性,還是三觀及處事的原則。
這讓黎寶璐忍不住在夜深人靜時和顧景雲感嘆,“重華郡主不僅人品好,性格也豁達,怎麼謝小姐如此在意閨閣名譽?”黎寶璐倒不覺得在意閨閣名譽有什麼錯,但將她一人的閨閣名譽置於十多人的性命之上就有些過了。
顧景雲不太滿意寶璐這幾天總與重華郡主來往而忽略了他,因此道:“說明她教得不好,為了孩子們著想,你與她還是少來往吧。”
黎寶璐不滿,“我和她相好,與孩子們有何相干?”
“怎麼不相干,你和她走得近,那以後兩家孩子就免不了來往,再勤點,以後說不定孩子們就成世交了,維貞和靜翕也就罷了,他們現在長大了不少,也能辨是非善惡,我們的閨女可還小呢,所以來往的人尤為重要。”
顧景雲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要不是黎寶璐一直盯著他都發現不了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
黎寶璐忍不住掐住他腰上的肉一扭,“難道你還能給你閨女打造一個烏托邦城堡,將一切惡都阻擋在外?”
顧景雲歪頭,“烏托邦?”
“就是理想中最美好的城堡。”
顧景雲就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笑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地方?善依賴於惡存在,惡也是相對於善來說,最善的往往也是最惡的存在。我可捨不得讓你和安安生活在那樣的地方。”
“不過安安的確不應該和謝一相處過密,”顧景雲捂著她的嘴巴,截住她要說的話,“安安性格太霸道了,而謝一心思太多,過早的與這一的人來往對安安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等她再長大一些……”
黎寶璐若有所思,之後便很少請重華郡主上門做客,她本人也很少去謝府做客,大多數她會約在外面,倆人吃吃飯,喝喝茶,說說話。
因為意趣相投,黎寶璐倒有了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但她們的來往說密,不如說是相對而言,相對於其他人而言。一個月最多也就跟重華郡主相聚一兩次,平時更多的還是陪伴在顧景雲和安安的身邊。
顧景雲的《山川地理志》已經開始動筆,加上書院的課程,他最近都很忙,黎寶璐為了照顧他,工作之餘都在家帶安安,不讓她打擾顧景雲工作。
而楚逸回家的日子也一拖再拖,終於拖到他能下地走路,而楚逸的二叔也終於出差回來。
他是去外地傳旨的,因此回到京城第一步便是到禮部述職,將該歸檔的文件歸檔,然後才回家。
回到楚家,他將將來得及喝下一口熱茶,他老娘便邊哭邊撲進他懷裡,然後一個驚雷劈下,他才知道他大哥唯一的兒子,他親侄子失蹤了!
楚生差點站立不住,臉色煞白的拽住他問道:“何時不見的,可派了人去找,為何不給我送信?”
楚生的妻子余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代婆母回答,“一個多月前不見的,書院要開學了,那孩子問我要了些錢出去買些書和筆墨,我就讓來福跟著他一塊兒去了,誰知道路上人多,一個錯眼不見就丟了。來福一開始也沒往心裡去,覺得哥兒都十歲了,那條街又是走熟的,丟不了,所以叫了一聲少爺便往前找,誰知竟走了半條街也沒看見,來福才慌了,趕忙滿街的尋找。一直到晚上,他見找不到逸哥兒這才回府稟報,我再派下人去找,哪裡還能找到?”
楚生聽說都丟了一個多月,立時腦袋一暈,差點昏倒在地。都一個多月了,人還怎麼找?
他眼睛圓睜,怒視著妻子問,“那為何不早點寫信告知我?”
余氏哭得更加厲害,抹淚道:“我哪敢告訴老爺,先不說老爺一直在趕路,我不知地址,便是知道妾身也不敢讓你為家裡的事煩憂啊。您是出京去傳旨的,便是知道了這事難道還能丟下差事回來不成?那可是欺君的大罪,老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照看好逸哥兒。”
楚生抖著嘴唇不說話,楚母連忙道:“不怪你媳婦,她也是為了你好,欺君可是大罪,要砍腦袋的。為今之計是趕緊去找逸哥兒,老二呀,你是官兒,肯定認識很多大官兒,讓他們幫幫忙,各地留意一下,說不定就能找到逸哥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