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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白能借閱黎家醫書,早就心中忐忑,此時能教導黎家後人以做回報,他求之不得。
不管顧景雲說得如何大義凜然,身為杏林中人,他卻是知道醫術傳承的私密性的,除非拜師,不然很難學到高深的醫術,而有的醫者還會把最關鍵的一些知識只傳給家中子侄。
黎家的醫書他大略翻過,裡面有些病症是他見所未見,老師從不會教導他的,此恩太大,他一直心懷忐忑不知如何回報。
而據他所知,他老師這趟跑瓊州一趟也只有幸參閱黎御醫留下的手稿而已,並沒有見到黎家的醫書。
周白朮心中有高興和驕傲,但也有忐忑。
只憑他願意留下照顧一個嬰兒嗎?
顧景雲留下周白朮在這兒興奮激動,一出書房就看到了一腿微曲,靠坐在欄杆上的黎寶璐。
黎寶璐將目光從天際中收回,看著顧景雲笑,“你去忽悠周大夫了?”
顧景雲曲著手指在她的額頭上一敲,嗔道:“亂說些什麼?周大夫決定在這裡研究醫術,直到將黎家的醫書研究透徹為止,這個過程少則五年,多則無限。”
到那時候別說牙齒了,妞妞只怕都能長成大姑娘了。
有這個一個大夫在,只要不遇上無法醫治的急診,妞妞想要健康長大並不難。
周大夫現在是比不上他的老師王太醫,但有黎家醫書在,假以時日也差不到哪裡去。
顧景雲牽著黎寶璐的手笑道:“這樣我們就能放心的出去了。”
四個月後他們就要離開瓊州,這一次考試時間太近,兩年內他們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瓊州。
而到了京城,情勢瞬息萬變,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脫身回來?
周大夫留在這裡,相當於給了秦家人一道保命符。
而除了給秦家安排好醫務人員,顧景雲還將自己經營下來的勢力一一安排好。
隨著奪嫡之爭越演越烈,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一旦波及到瓊州,秦家老幼弱全占全了,顧景雲得為他們考慮妥當。
張六郎不必說,他對顧景雲很忠心,又老實可靠,由他帶著商隊,一旦秦家生變,他的商隊可以很快的替秦家掩護。
而張一言已經跟寶來號搭上話,以後接觸的人只會更多,再有他在縣城經營的茶館與在縣城中收買的官吏,一旦有異,張一言能最快的收到消息傳回罪村。
而最後,最要緊的則在白一堂身上。
整個流放地中最危險的除了他們面對的大海外,便是綿延了整座海島的山林,但對秦家來說,最安全的也是這綿延不斷的山林。
白一堂這麼多年來靠山吃山,論對山林的了解,誰都比不上他。
一旦發生危險,躲到山裡是最好的辦法。
而他們需要在山裡建一棟房子,還需要床鋪,棉被及各種生活用品,那裡得時時有足夠六個人食用一年的食物……
這些都需要錢。
就算是顧景雲這樣清高無欲之人都忍不住感嘆錢的重要性,更不要說愛財的黎寶璐了。
顧景雲早上從她這裡拿走一個盒子,晚上她就抱著算盤算帳,一臉的痛苦糾結。
顧景雲看不過去,扯過她懷裡的算盤道:“別算了,你都來回算了五遍了,再算錢也不可能多出一文來。”
“布坊的生意我們至少得給一百兩的啟動資金,這樣一來我們身上統共就剩下不到五十兩了,我們又得在廣州秋闈,又得上京趕考,根本不夠用啊。”作為掌管財物的大總管,黎寶璐怎麼能不著急?
顧景雲倒是很沉著,“總會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黎寶璐緊盯著他。
顧景雲嘴角微挑道:“我一身的本事,難道你還怕我養不起你不成?”
他傲然的起身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了,趕緊上床睡覺,明日劉長福他們不是要來看學校?”
劉長福等五人考慮了許久,最後還是答應收徒教他們木活兒。
除此外他們還包了紡機和織機的活兒,忙碌得不得了,明天便是他們搬來一村的日子。
而黎寶璐將村裡的幾棟無人居住的房屋收拾出來用做學校,面對罪村和向善村的孩子們招生,凡八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都能報名來學,學費免費,包食宿,他們只需在畢業後給他們打工五年就行。
黎寶璐明言告訴他們,五年中的工錢會很低,但湧來的人依然不少。
因為學徒本來就是沒有工錢的,每年還要給師父不少的孝敬,他們並不覺得黎寶璐這樣規定有什麼不對。
☆、131.第131章 爭鋒
流放地熱鬧起來,雖然大家依然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行動間卻多了兩分凌厲,少了三分凝滯,臉上多了兩分希望,少了三分麻木。
尤其是還處在青年與少年中的男女,他們幹勁十足,幻想著即使是在流放地也能吃飽穿暖喝足,不必再受流亡之苦。
特別是女子,布坊的主事人之一張大妹是女的,而織布需要女人,這讓她們逐漸受到家庭的重視,至少她們不會隨時被家庭捨棄。
這種變化連身在內宅中的秦文茵都感受到了,看著臉上洋溢著希望笑容的女孩子們,秦文茵心中激盪,懷念的道:“記得以前在錦繡時趙先生給我們布置了一道作業,讓我們探究‘布之形成歷程’,我和陶姐姐、容姐姐便從螺祖養蠶論起,到今日的綢緞布料之盛,我們自覺論辯詳細,囊括全面,但趙先生卻把我們的作業打回,問我們可知道如何養蠶,如何植麻,如何彈棉,可知如何給布料上色,如何在上面織出圖紋花樣。”
“趙先生說,我們不必會,但我們得懂,不然這篇作業便是白寫了,”秦文茵悵然,“我和陶姐姐、容姐姐便翻遍了家中藏書,又到京城中的織坊,染坊和繡坊中參觀學習,還請教了不少農戶,歷時八個月才將這道作業完成,趙先生看過後很滿意,直接給我們評了甲。以前只是覺得這篇作業讓我們長了見識,沒想到有一天還能用到。”
黎寶璐興致勃勃的問,“那娘還記得多少?”
秦文茵抿嘴一笑,“都記在腦子裡呢,不過卻也是紙上談兵。”
“這就夠了,有的人缺的便是一句點撥。”黎寶璐鼓動她道:“村里會紡織的婦人不少,娘不如與她們多來往,教教她們,說不定我們不僅能織出好麻布,還能織出帶圖紋的布呢?”
何子佩見小姑子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也鼓勵她多走走,柔聲道:“寶璐說的不錯,要是能做出獨屬於流放地的布料,那這一地百姓就不愁活計了。這可是活人之命啊。”
“那,我試試?”秦文茵只會理論知識,底氣並不足。
黎寶璐卻很高興了,運動和交際都能讓人心情愉悅,心境開闊,她婆婆啥都好,就是愁緒多了點,且一直把小侄女的死扯在自己身上,不然到瓊州後才出生的顧景雲不會也為此自責。
說到底顧景雲也是受秦文茵的影響。
黎寶璐回家和顧景雲邀功,“怎麼樣,我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