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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更講究,先剔除筋絡,然後挨著刀切碎丁,略斬剁——此即最關鍵的“多切少斬”。切得塊兒太大,或者剁成肉泥都不行。
阿圓的肉切得不錯,勁兒大,頗有耐心,關鍵——她有興趣啊。假以時日,或許也能成為一個好廚子。
切完肉,剩下的工序還得沈韶光自己來。手上沾芡粉,把肉摶成大圓子——肉里不能加芡粉,不然口感黏糊,然後下鍋炸製成型,再隔水蒸上一個時辰。
這樣做出來的獅子頭,其嫩如豆腐。
天漸漸涼了,又因為自家食店地方小,沒地方讓食客們堂食,所以沈韶光賣的多是這樣費火候、熱氣騰騰的蒸燉菜——當然也因為這些是後世名菜,經過百年驗證,更容易打響名頭。
有了瑪瑙肉、獅子頭,沈韶光琢磨著要不要再上罈子雞,又惦記著天再涼一點,就可以醃火腿了。回頭借火腿的味道燉豆腐燉白菜、蒸鴨子蒸魚,或者乾脆蜜汁火腿、老酒火腿……嘖!嘖!
這樣軟爛豐腴的蒸燉菜,不只適合天氣,更適合老年人的胃口——比如住在延康坊的禮部尚書李悅。
李悅花甲之年,十幾年前就是禮部尚書,後來左遷去江南做了兩任刺史,去年回來,接著當他的尚書,前陣子又加了同平章事,政事堂四位宰相里有他一個。
老李相公最是風雅的一個人,聽說早年也曾激進,得罪過不少權貴,宦海沉浮,幾起幾落,後來性子平和恬淡了,便多寄情於山水歌詩、女樂酒食之中。
延康坊便在崇賢坊邊兒上,老李相公的家僕因為主翁的愛好,時常到處尋摸好吃的,然後便尋摸到了沈韶光這兒。
從玉尖面到各式花糕到瑪瑙肉,再到最近的獅子頭,都很適老相公的口。李家僕役時不常便要跑崇賢坊。便是請客,沈記食鋪的肉和圓子也擺在席面上。
李相公還專門點出來,可見是真心認為好:“壽仁、安然,都嘗一嘗這瑪瑙肉。”
京兆白府尹論年紀,只比李悅小几歲,論官職,也只低一品,卻對這位相公很是恭敬,當下品了品,笑著點頭,“胭脂瑪瑙色,口頰齒生香,名字取得妙!相公家的私菜果真妙不可言。”
李相公笑道:“卻不是我家私廚。二位再嘗嘗這獅子頭。”
還沒吃,白府尹已經笑了,“好威武名字!”學著李悅用羹勺舀一塊放在口中,面露異色,“這般鮮嫩!”
李相公又問林晏,“安然嘗著如何?”
林晏微笑道:“下官也覺得甚好。”
“這卻是從你們坊一家食肆買的。安然沒吃過嗎?”
林晏拿帕子拭拭嘴:“確實不曾吃過。”這般精緻……倒與那灌湯玉尖面一脈相承。
白府尹笑道:“崇賢美食多!我們衙署里,年輕人晨間都吃崇賢的雞子煎餅,我嘗過一回,滋味不錯。”
李相公笑著看林晏,打趣道:“某可想不出來安然捧著煎餅吃的樣子。”
林晏嘴角彎起,並沒解釋什麼。
白府尹卻笑道:“安然卻不在此列。共事這麼久,下官還沒見安然有毛躁的時候。”
李相公微嘆,“安然風度,如當年——”突然剎住口,掩飾地喝口酒,笑道,“不妨讓桃蕊舞一段《春鶯囀》,春奴琵琶伴之,以答謝二位救命之恩?”
李悅愛姬桃蕊、春奴去曲江遊玩,驚了馬,恰京兆的幾個衙差經過把二女救下,今日李相公便專為這事設宴感謝。
二女上堂來,先謝過京兆兩位官員的救命之恩——雖然他們當時根本不在場,然後便歌舞起來。
有酒有樂,豈能無詩詞?
“粉面翠眉,檀唇一點,胭脂色……花鈿委地,腰肢酥軟,嬌無力……”
聽著兩位老上司的詞,林晏抿一口酒,把小盤裡的瑪瑙肉吃掉,怎麼感覺這詞像是詠這塊肉呢?
作者有話要說:獅子頭的做法參照網上,也參照梁實秋、汪曾祺兩位先生的文章。
第21章 食店也賣酒
沈韶光帶著木匠來店裡丈量,費盡心機要榨出這十幾平米的最大價值。
原來幾張食案是課桌式擺放,沈韶光突然想起前世在家裝論壇看到的小戶型中吧檯代替餐桌的設計,在店裡溜達比量了一陣子,便決定讓木匠做幾張通整面牆壁的長條桌案,有點類似後代的吧檯,只是更低矮。
座位多了,一地的胡凳恐怕會顯得亂,那便地面鋪篾席,胡凳一律換成蒲團。燭台、裝飾盆栽之類能上牆的都上牆……
不是什麼大工程,不過三五天便拾掇好了。白牆壁,原木色長桌案列於兩牆,另有兩張短食案擺在中間,長短錯落著,倒也並不顯得很擁擠。地上棕色篾席,緗色蒲團,一面牆高處鑲嵌隔板,板上擺著白瓷罐,罐里養著蘭草、茉莉之類,大片的白、深深淺淺的棕、一點點綠,居然頗有兩分文藝的美感——或許另一面牆可以掛幅字畫?留白亦可。
沈韶光拍拍手上的土,頗自得地問阿圓:“如何?”
阿圓點頭:“若是再大些就更好了。”
沈韶光咬牙,照著憨丫頭的腦袋使勁摁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