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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是用柳條燒的炭筆畫的,“濃墨重彩”,勉強能辨認其形,旁邊又有沈韶光做的各種註解,連畫加字,好賴算把小朋友的故事講了出來。
後來收到回信,得到其父批改的“作業”,裡面加了若干情節,原本簡單的故事便起承轉合起來。對此,林小朋友很是喜歡,磕磕巴巴,半蒙半猜地認那圖上的字,又磨著沈韶光對照著圖和信,講了一遍又一遍這個螞蟻打獵的故事。
沈韶光偶爾也隨意發揮,這個故事就更多了些細節,大有從兒童漫畫變成小人書再變成小說的意思。
或許是有這些書信溝通,或許是沈韶光總說“阿耶最疼我們大郎了”,林長齡雖對父親開始有些陌生,但講了一回書,做了一回遊戲,很快又熟起來。
與林晏玩蹴鞠,林長齡一腦門兒的汗。沈韶光招呼他擦汗喝飲子,林長齡擺手,還要玩。
沈韶光笑罵:“你阿耶才回來,就不理阿娘了。”
林長齡抱著球,與沈韶光說理:“我只是想玩蹴鞠。”
“你往常與阿圓阿青玩,就不曾這般。”
林小郎君到底說了實話:“與阿耶一起,好玩。”
“與阿圓她們不好玩嗎?”
林長齡也喜歡阿圓,但還是說:“好玩,可與阿耶蹴鞠更好玩。”
可惜他對自己父親的偏愛只持續到臨睡的時候。
“時候不早了,阿耶去睡吧。”
林晏看著兒子:“我便在這裡睡。”
“可這是我與阿娘的床榻。”
林晏與他講道理,“大郎已經是大孩子了,不合再與你阿娘一起睡了。”
“阿耶更大。”林長齡摟住其母的胳膊。
看他防備的樣子,林晏失笑,坐在床上,想緩緩圖之。
林長齡已經搶先道:“阿娘說,要講先來後到。”
林晏:“……”
沈韶光哈哈大笑。
林長齡皺著眉頭,責備地看一眼自己的阿娘。
沈韶光連忙道:“大郎說得對。”
林長齡露出與他父親得意時同款的微笑來。
“如此大的床榻,大郎真的不願分與阿耶一些嗎?”林晏改了策略。
林長齡大約看出父親的不罷休之意,琢磨了琢磨,到底也退一步,達成和解:“那——阿耶就睡在這裡?阿娘?”
沈韶光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就讓他睡這兒吧。”
林長齡躺在父母中間,開始對其父還有些芥蒂,後來聽了兩個父親講的睡前故事,終於放下芥蒂,一隻手抓著阿耶的衣角,一隻手摟著阿娘的胳膊,睡著了。
林晏輕輕把他抱去旁室床榻,蓋好被子,親一親兒子的小臉,回到夫妻兩個的臥房。
沈韶光笑起來。
林晏也無奈一笑。
林晏上前緊緊摟住妻子,半晌才道:“阿薺,我真是想你。”
沈韶光窩在他懷裡,溫柔地道:“林晏,我也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①百啐筵:孩子一百天辦的宴席。②誹謗皇帝。
第110章 番外三
林晏坐在床榻上, 昨晚竟然做了那樣漫長而真切的一個夢,夢裡自己中了進士,授了官,然後崔師家出事……林晏皺起眉來。
林晏接著回憶,後來,自己謀了外任, 今上駕崩,自己升遷入京,任京兆少尹, 遇上一位笑起來如三春景光的小娘子……
夢裡,朝堂事並不盡如人意,有內憂有外患,自己亦有升遷有貶謫,一生兩度為相,曾帶兵征討過南詔,亦曾平定過昭義之亂,七十歲在相位上至仕,也算善始善終。
家事則要舒心得多,自己與妻子攜手幾十載, 琴瑟和鳴,兩子一女也都孝順懂事。
想到那位在夢中時時出現的女子, 林晏搖搖頭,果然是夢,也太沒邊兒了, 夢裡的“妻子”是沈謙之女——而沈謙沈侍郎正是今科主考!
林晏很有些羞愧,肖想主考之女,卻偏又編出人家滅門的事來,真是……林晏從不知道自己如此齷齪。
然而林晏還是止不住回味那夢裡的場景。
“女郎桃李之年,因何故放出宮?”
“因病弱出宮。”那笑慧黠中帶著些挑釁。
“我們不是一條路上跑的車,各走各的,都能各自安好著,硬往一塊湊,保不齊就磕碰壞了。我前陣子總想著能多走一段是一段……是我的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吧。”她哭得很是傷心。
“林晏,我也想你。”她伏在自己懷裡溫柔地說。
……整個夢裡都是她,那個小字叫阿薺的女子。
夢的最後,兩人已經垂垂老矣,正互相攙扶著在花園子裡散步。
“阿薺啊,秋風涼了,我們搬去終南山住一陣子吧?”
她笑話自己:“你定是又惦記那棵桂花樹了。也沒見過你這麼挑嘴的,怎麼就獨獨那棵樹上的花兒做糕好吃?莫非那棵樹得日月之精華要成精了?”
自己笑道:“非是樹成精,而是到了那邊,看見那滿樹的花兒,你總忍不住自家動手。別人都做不出你做的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