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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棣到底讓她逗笑了,“我們阿薺不只有易牙烹調的本事,還有管仲經商之能。”
沈韶光大言不慚,“可惜不是男兒身!不然也算個棟樑了。”
楚棣笑起來,心裡卻越發遺憾,阿薺幼時有些嬌憨,如今這嬌憨卻只剩表象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將近午時,沈韶光笑道:“昨日缺食少蔬的,今日阿叔一定要嘗嘗兒的手藝。”
沈韶光給楚棣找了幾本書,請他自便,自己去前面店里安排飯菜。
說是嘗嘗自己的手藝,到底不合適把客人長時間獨自扔在那裡,沈韶光只意思意思地做了個魚膾,其餘都是勞動於三公主做的。今日於三公主格外沉默,連個眼神都欠奉了,公主這脾氣啊……
沈韶光回來接著陪楚棣聊天兒,這回說的卻是學問,沈韶光被考出一鼻尖兒的汗來。
阿圓和阿昌拿托盤把飯菜端到後宅,沈韶光舒一口氣,學渣單獨面對老師考試,太可怕了。
楚棣卻遺憾,阿薺的學問在她這個年紀的女郎中是很不錯的,但與書院中那位女先生比,還是有差距,不然或可去書院待一陣子,一個女郎家,獨身在這裡行商賈事,到底不合適。楚棣卻又想到那位林少尹,阿薺真的對他沒什麼嗎?
那位林少尹性子確實太冷淡了些……楚棣微皺眉頭。
“阿叔嘗嘗這道白斬雞。”沈韶光讓道。
那切開的雞塊骨頭中似還有些泛紅,沈韶光笑道:“這道菜講究的就是‘肉熟骨不熟’,是用滾水浸熟的,這樣才滑嫩。”
楚棣夾了一塊,蘸著料汁吃,果然皮爽肉滑,又清淡又鮮美。
沈韶光又讓他嘗魚膾,“這道魚膾是兒調的,阿叔嘗嘗。”
這道魚膾與傳統的金齏玉鱠不同,是把草魚片兒與薑絲、蔥絲、蒜片、芫荽段兒、豉油、芝麻、粉絲,加了油鹽糖等調料,拌出來的,類似後世的順德魚生。
出來開飯館這一年,沈韶光的刀工長進不少,魚片片得薄而均勻,經過這麼一拌,又滑又嫩又鮮,特別適合這樣的炎炎夏日吃,清爽得很。
沈韶光說起這片魚的講究,“關鍵要在魚下頜和尾巴各割一刀,放盡了血,不然顏色污濁,味道也腥。”
沈韶光又玩笑道,“阿叔是遠庖廚的君子,聽我這說法,但願不要‘不忍食其肉’才好,不然這魚不是白死了?”
看著活潑的小娘子,吃著美味的魚膾,楚棣突然覺得,這市井日子確實挺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白斬雞和順德魚生的做法參考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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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忍不住串台:關於《阿芙羅國遊記》,還有人記得隔壁平平和老陸在“查房之夜”念的“阿芙羅國人面黑如鍋,目如銅鈴,多有三足而立者”嗎?不知道阿薺和林少尹什麼時候能像平平和老陸一樣親密接觸……
阿薺壞笑:期待,林少尹頸間的紅痣很可愛。
林少尹輕咳一聲:什麼時候?
第67章 楚棣訪林宅
送走了楚家阿叔,沈韶光又翻出林少尹送來的那些書冊,舊記憶在腦子裡翻湧,淚水滴在發黃的紙張上,暈染開來。
或許是接收了身體和記憶,又承繼她的命運在掖庭煎熬的緣故,沈韶光一直沒能把自己與原來的阿薺剝離開,某些黎明半睡半醒的時候,偶爾會有莊周夢蝶之感,不知道唐代的罪臣之女阿薺和二十一世紀的沈韶光到底哪個才是自己。
沈韶光輕輕地嘆一口氣。
“篤!篤!”
沈韶光抹一把臉抬頭,是於三。
“嗯?”沈韶光詫異,忙了一中午,怎麼不趁這工夫休息會兒?
於三來到沈韶光對面的枰上坐下,看著她面前的書冊箱子,猶豫了一下,問:“你是故禮部沈侍郎之女?”
沈韶光點頭,挑眉看他。
“我的舊主是吳王第四子李緒。”
沈韶光愣住,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淵源。
“冬天的時候,李相公與林少尹說起舊事,當時你似就神色不對,我沒多想,這次楚郎君來,你喚阿叔,我才猜到。”於三解釋。
沈韶光點頭。
“四郎年紀稍長於你,吳王出事時,還未到十六歲,本該當流放,聽說是因為你們沈家的事,朝中物議紛紛,先帝到底網開一面,直接貶他與五郎為庶人完事。”以他那嬌弱樣兒……怕是受不住流放之苦,所以沈家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雖為庶人,起初還是有朝廷的人監管,當然也有吳王故舊照應,後來時候長了,監管鬆懈了,今上繼位後,我們便搬了家換了地方——他也不願再受故舊們的照拂。”
於三想起他漂亮的桃花眼微眯,訕笑的樣子,“見了便說些王府舊事,說平反,又催促上進……難道我還能考科舉不成?” 曾經於三感同身受著,此時卻禁不住想,若是小娘子,恐怕不會似四郎那樣放任消極隨波逐流,這會子保不齊要買大船弄航運呢。
於三拉回思緒,與沈韶光道:“他是很感激沈侍郎的。”
沈韶光提起嘴角笑一下,感不感激的,有什麼要緊?於父親不重要,於自己,更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