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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介紹到自己幾個孫子孫女的時候,苗秀菊當然驕傲了:“福寶你們知道的,她是京師大學的,這是我兩個孫子躍進和勝天,躍進是在部隊裡當兵,這次軍區比武大賽得了第一名,被送到首都軍校要來深造。”
這話說得要多響亮有多響亮。
於老爺子並於安民夫婦一聽,也都是頗有些意外,原以為人家就是泥腿子農民,敢情家裡幾個孩子都這麼爭氣?於老爺子對軍區比武大賽感興趣,問起顧躍進來,顧躍進都回答了,於老爺子豎著大拇指誇讚:“好,好,你小子有前途,好樣的!”
說完這個,於老爺子誇起來了:“大妹子,不是我說你,你這真是教子有方,家裡孩子,一個比一個出息,了不得,了不得啊!”
這話說得苗秀菊心裡那叫一個飄,笑得都合不攏嘴。
她這輩子就沒出過平溪生產大隊方圓二十里地,突然來到了首都,還被首都有身份的人物夸,心裡能不得意嗎?不過她還是謙虛了下:“一般一般吧,孫子太多,成器的也就這幾個,其它的,哎,氣死我!真是白瞎了我教他們這些年!”
於老爺子更加豎起大拇指:“那個年月,能養大這麼多孩子,不容易!”
苗秀菊被誇得心裡舒坦,渾身得勁,連帶著看於老爺子的也親切多了。
寧慧月見此,便趁機步入了正題,小心翼翼地說:“顧嬸,咱們今天聚在一起不容易,這裡也沒外人,我想和你們商量下福寶的事,看看你們心裡怎麼想的。”
——到正題了?
苗秀菊臉上熱情的笑頓時少了幾分,她拿眼瞅著寧慧月:“這個事,要說起來,我們也沒什麼想法。不過福寶是我們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從小疼著寵著,我們是怎麼也不捨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劉桂枝以前是啞巴,雖然後來能說話了,但是這種場合她不太會說話,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現在聽到這個,終於忍不住了:“是,我們可不能讓福寶受氣,誰讓福寶受氣,我們肯定不願意!”
這婆媳兩的話一出,顧家男人臉上的笑臉也慢慢地消失了,大家正經起來。
於安民夫婦臉上就尷尬了。
寧慧月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她已經悔恨了一萬次,但是現在,聽到顧家婆媳說出的話,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可恨一些?
她忙誠懇地道:“顧嬸,顧四嫂,之前我因為一些事情可能誤會了福寶,差點做出一些錯事來,不過我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我大錯特錯,現在只要你們能讓福寶認我,要我怎麼著賠禮道歉都行,要我掏心挖肺都行。”
苗秀菊原本是端著臉的,現在看著寧慧月這誠懇又悲傷的樣子,聽她說得這些話,多少也有些動容了。
本來是打算狠狠拿喬,讓他們於家看得著福寶認不成福寶,先吊他們一陣子,再慢慢考慮讓福寶相認的事,省得他們不拿福寶這閨女當回事。
但是現在看來,人家還挺當回事的。
一個城市裡吃商品糧的家庭,人家在首都有根基有地位,現在卻在飯桌上對自己這一家子泥腿子低聲下去賠禮道歉,這都是為了福寶。
苗秀菊沉默了。
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福寶當然是知道寧慧月的心思的,但是她沒想到,寧慧月竟然會在自己爹娘爺奶面前如此地低聲下氣。
她還記得最初看到寧慧月的時候,寧慧月的驕傲端莊。
她大約可以猜到平時的寧慧月是怎麼為人處世的,但是現在,她拋卻了所有的驕傲。
為了什麼,福寶心裡明白。
福寶不忍心了,她微微咬住下唇,低垂下頭去。
之前的時候,寧慧月怎麼對她殷切,她心裡也感動,也知道這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到底是不太熟,那種感動還是隔了一層的,但是現在,胸口卻是有些異樣情緒。
桌子底下的手輕輕攥起,她的心好像被什麼輕輕扯動著,說不清楚是感動還是酸楚。
劉桂枝聽著寧慧月那一番話,卻是眼眶都差點濕潤了,她是善良的,心軟的,看不得別人這麼低聲下去地哀求自己。
況且,寧慧月為了啥,不就是為了認福寶嗎?
一個當娘的想認自己的孩子,怎麼就不能認?
劉桂枝下意識地就開口了:“寧大嫂子,瞧你這話說的,福寶本來就是你的閨女,這當然得認,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咱現在認了親,以後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沒其它指望,就是盼著福寶別因為這個受啥委屈!”
苗秀菊心裡是有些感動,不過聽這話,怎麼就這麼快鬆口了,她使勁地咳嗽了聲,示意兒媳婦別瞎說話。
然而寧慧月卻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直接捉住了劉桂枝的手,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好妹子,你可真是好人,好人,怪不得你能把福寶教這麼好,你是軟心腸善良的好人!嫂子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把福寶照顧得那麼好,謝謝你當她的娘養了她這麼多年!”
說著,她猛地站起來,之後竟然跪在了那裡。
“你們養大了福寶,就是我寧慧月的恩人!”
她這一跪,顧家人嚇得全都起來了,苗秀菊也顧不上要擺架子,趕緊就去拽她:“哎呀,你這是幹啥呢?起來起來,哎呀怎麼能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