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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生產大隊的農村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當下笑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過來做什麼?”
福寶見孫麗娜竟然對著自己的笑,頓時更喜歡這個姐姐了。
對於福寶這樣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孩子來說,孫麗娜就意味著外面那個遙遠而神秘的世界,也意味著那個世界光鮮靚麗的人。
她還小,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但是看著孫麗娜,她覺得人家和她是天與地的差別。
隱隱有種無法說出口的期望,她希望成為孫麗娜這樣得體又好看的人,可以捧著一本書,安靜地坐在楊樹下看。
這和農村女人扛著鋤頭露著又黑又粗的大胳膊下地幹活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聽孫麗娜問自己,忙回答說:“我叫福寶,現在六歲半了,我是過來找我爹的。”
孫麗娜:“你爹?”
福寶忙回答說:“我爹叫顧衛東。”
孫麗娜頓時明白了,就是那個黑壯的漢子,因為前一段陳有福說讓生產大隊的社員跟著知青們學習,就組織了幾次小課堂,這人就積極地過來上課,總愛纏著人問東問西的。
孫麗娜想起顧衛東,多少有些看不太起,覺得當農民就當農民,莊稼地里刨食就行了,但這個人心思多,好像總想一些邪門歪道。
況且,他最近好像和蕭定坤很聊得來,蕭定坤竟然也對他和顏悅色的。
這讓孫麗娜就更不喜歡了,她和蕭定坤說話,蕭定坤都愛答不理的呢。
不過她心裡這麼想,面上並沒有露出來,她依然溫柔地笑著,望著小福寶:“走,我過去帶你找你爹。”
顧衛東就在蕭定坤屋裡,她正好過去蕭定坤那邊看看。
於是她收起書來,帶著福寶進去知青點。
福寶想起她剛才看的書,心裡有些好奇:“姐姐,你剛才看的什麼書啊?”
孫麗娜:“《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這是講煉鋼的事嗎?
福寶一下子對孫麗娜崇拜極了,她本來覺得蕭定坤很厲害,知道柴油機怎麼用,還會修柴油機,可是現在她發現原來城裡來的姐姐更厲害,竟然還知道怎麼煉鋼。
懷著對孫麗娜的敬佩崇拜,福寶走進了知青們的院子。
一進院子就聽到了飄蕩在院落的歌,是從戲匣子裡發出來的,歌詞好像是“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細看過去,知青們的院子和普通農戶人家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晾衣繩的衣服比農村衣裳要時尚一些,院牆裡更整齊一些,沒有養雞,所以不會有雞糞的痕跡或者角落裡殘餘的雞毛。
這時候知青們還沒開飯,有幾個在院子裡看書聊天,霍錦雲和幾個人一起眯著眼睛聽歌。
這時候霍錦雲蘇宛如在內的年輕人看到了小福寶,都是眼前一亮。
福寶生得實在好看,杏仁眼清澈柔亮,眼睫纖細靈動,瑩粉色的小唇兒微微嘟著,像一顆掛在枝頭的小櫻桃,尚帶著小娃兒軟糯感的小臉白淨可人,就跟城裡頭喝過的牛奶一樣,衣裳穿得也不是特別土,看得出她家裡人在她的衣著上是花了心思的。
她應該是第一次來到知青的小院子,新奇地打量著這裡的一切,包括樹底下那個放著歌曲的戲匣子。
這一看就是單純的孩子,單純得像山澗里站在溪水旁的小鹿,眼睛裡能倒映出世間一切的顏色。
現在小姑娘滿懷著新奇打量著他們,奶白色的臉頰透著一絲略顯羞澀的粉暈,像一朵開在冬天的里柔弱小花兒。
漂亮孩子總是討人喜歡,霍錦雲招呼著福寶:“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要聽這個嗎?”
說著,霍錦雲還指了指福寶一直打量著的戲匣子。
福寶眼前一亮,她是很稀罕這個戲匣子。
以前聽胡奶奶提起過城裡的戲匣子,但是她沒見過。
霍錦雲看她那驚訝的樣子,就笑了,開始給她解釋這戲匣子怎麼回事,恰好這個時候蘇宛如過來了,蘇宛如一個梳著粗辮子,穿著小碎花的襯衫,有一雙看起來總是在笑的單眼皮,她笑眯眯的望著福寶,覺得福寶這孩子真好玩。
她忍不住問:“小姑娘,你認字嗎?你如果認字,我還可以給你書看。”
福寶想了想:“我還沒上學,等到今年過了秋收,我就要去上學了。”
她說話的樣子很乖很認真,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霍錦雲笑著說:“我好好認字吧,等你能讀書了,我這裡的書可以給你看。”
福寶聽著,自然是期待,一時又想起來孫麗娜看煉鋼的事,就想問問,誰知道正在這個時候,旁邊的一個門開了,蕭定坤站在那裡:“福寶?你怎麼過來了?”
福寶看到蕭定坤,頓時笑了:“我是來找我爹的,要吃飯了,我來喊他。”
她沒直接說吃粽子,怕萬一知青們沒粽子吃,聽到粽子會嘴饞,以前她就是這樣的。
小姑娘的聲音甜軟清亮,仿佛大滾子山上吹來帶著水汽的風,吹散了蕭定坤眼中原本的漠然。
他點頭:“你爹剛才過去大隊長那裡拿東西了,很快就回來,你先等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