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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笑爸爸小心地說:“女兒不高興,你哄哄她。”
余笑媽媽余怒未消,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眼角一抬說:“有這個心你自己勸她呀,一個當爹的,用得著你的時候跟個鋸嘴葫蘆似的,正經事兒沒幹一點,買了兩個雞腿倒顯出你來了。”
余笑的爸爸說:“生孩子的事兒,我還能說什麼?”
“怎麼不能說了?”余笑的媽媽猛地提起了音量,又閉上了嘴,濁氣從鼻腔出來了。
“算了。”她又說,“晚上我在這兒陪她,你回家吧。”
越過妻子的肩膀,余笑的爸爸看著在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自己的女兒。
白色的被子勾勒著單薄的身體輪廓,只有肚子的部分是隆起的。
“那……那要不,我、我明天送飯過來吧,白天我在這?”
“你愛來不來!”
……
下午探視時間到了的時候,傅錦顏來了。
兩天沒洗的頭用皮筋兒綁成了馬尾,手裡拎著一個大袋子。
“……蕭老師,我來看看余笑,給她帶了點兒吃的。”
余笑媽媽看著傅錦顏放下東西,點了點頭。
傅錦顏沒說什麼,她和余笑的媽媽見過幾面,彼此的關係在一般以下。
一個天天全國到處跑、不肯結婚也沒有一份穩定工作的女人,在余笑媽媽眼裡自然是不討喜的。
其實在更早之前,傅錦顏就不討余笑媽媽喜歡,因為傅錦顏是個不怎麼聽話的學生。
看見余笑媽媽的瞬間,傅錦顏的身體就緊繃了起來,完全是學生時代留下的後遺症,作為一個死宅,她的社交能力最高值還一直還停留在學生時代。
“錦顏,謝謝你。”
“阿姨您客氣了。”嘴裡乾巴巴地客套著,傅錦顏湊近了去看“余笑”。
只看見一張拒絕跟人交流的臉。
“她情況怎麼樣,醫生給了什麼治療方案了麼?”
“咱們出去說吧。”
……
十一月的京城,晚上六點天就黑透了。
坐在機場等待登機的余笑揉了揉額頭,從早上褚年出事兒開始就有人不停地聯繫她,她也在第一時間交代好工作,請了假往回趕。
手機的屏幕又亮了,這次給她發消息的是傅錦顏。
“我懷疑褚年得了產前抑鬱。”
字映在眼睛裡,余笑看了十幾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過了半分鐘,她拿起手機:
“喂,我想改一下我的假期申請,延長几天……我妻子懷孕七個月了,狀態不是很好。”
晚上十點,醫院的燈都要熄了,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婦產科的病房大門前跟值班護士溝通了幾句,護士放他進去了。
“笑……褚年,你可算回來了!”
端著洗臉盆的余笑媽媽看見“女兒”,心猛地往下一放。
“媽,我回來了,您去我兒那休息,今天我陪床。”
病房裡只有褚年一個人躺著。
旁邊兩床的孕婦都是白天在醫院治療,晚上就回家了的。
褚年睜著眼睛,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終於動了,抬起頭,看著明明屬於自己的那張臉。
“你還好嗎?我回來陪你幾天。”那個人說。
“余笑!”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褚年伸出手去抓住了余笑的手。
“余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這麼折騰我!只要再給我十天!再給我十天!我要十天去做我的工作!我不要十天都躺在病床上!我從夏天忙到了冬天,我腫著腳到處跑!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地我也能寫方案!我晚上覺都不能睡了我還是能去上班!為什麼我就是這麼個結果!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安靜的病房裡,余笑任由褚年抓著他的手喊叫。
“我不是困在你的身體裡,我他媽根本就是被扔進了地獄裡!我跟你說,余笑,你就算亂刀砍死我我都不會像現在這麼難過!”
第69章 孕期記事(四)
“能做的我都做了。”
褚年拒絕承認自己流眼淚了,儘管有水從他的眼角流進了枕頭裡。
他抓住的那隻手很穩,還是溫暖的。
“我!我!像個真正的孕婦一樣,我還學著做什麼按摩,我用那個小球,天天疼到要死,我還練瑜伽動作,別人跟我說的法子能試的我都會試試,啊?難道還不夠嗎?說不讓吃我就不吃了,說讓我吃的,我能吃也都吃了!
這些還不夠麼?怎麼別人都沒事兒,到我這兒事兒就沒完了呢?
余笑,除了工作之外我都不知道這個皮子下面的人到底是我褚年還是另一個人!我做的還不夠嗎?我做的還不夠嗎?我只要十天,再給我十天我妥妥能成了工作室的合伙人!”
余笑還是不說話,她由得褚年發泄。
抓著那隻手,褚年幾乎想把自己的臉埋進去,無數的與怨念痛苦其實一直積壓在他的心裡,這不是罵人、歇斯底里地對抗和一直堅持工作就能真正排解掉的,今天聽見自己要臥床修養至少一個禮拜的時候,褚年覺得支撐他的東西真的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