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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又掛斷了。
懷著心事,褚年走回了家,糖醋排骨沒心情做了,隨便加了點醬油糖和蔥姜一起煮了,快出鍋的時候點了點醋,味道很一般。
所以他只把蘸醬菠菜吃完了,又吃了一個五分熟的無菌蛋。
洗了碗,掃了掃地,把垃圾袋收到門口,再下樓扔垃圾散步……一套下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做了一套盆底肌的訓練,看了半小時電視,褚年還是覺得心口悶得慌。
電視機里聲音嗡嗡作響,他耳朵里一會兒是韓大姐說“我女兒可能幹”的聲音,一會兒是余笑媽媽“你決不能看性別,咱們不要二胎”的聲音。
過了九點,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這次終於是余笑的了。
“不好意思,我媽今天有點激動。”
“她沒事兒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就是我媽找了你媽,但是……”
“沒事兒了。”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兒?我現在頂著你的殼子,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吧?”
“沒什麼,就是……我媽生了我之後,我爸爸那邊的人想偷偷把我帶回老家,好讓我媽再給我爸生個兒子,那時候我媽才生我三個月,她一個人跑到了老車站,才把我從公交車上搶下來。”
抬起手,用小手指輕輕蹭掉眼角的濕潤,余笑的聲音很平靜。
其實她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
也是剛剛,才徹底理解了母親的歇斯底里。
那年,她媽也才24歲。
溫柔善良隱忍能夠保住自己的孩子麼?
如果不能,她能怎麼辦?
第67章 孕期記事(二)
莫名地,褚年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明明他是站在家裡的洗手間門口,只要潮濕的水汽,和他洗過澡之後的沐浴露的香氣。
“余笑。”
他叫了一聲對面那個人的名字。
“女兒,女兒也挺好的。”
余笑笑了一聲,說:“褚年,你這麼會說話,不會不知道‘也挺好’三個字意味著不夠好吧?”
說完,她把電話掛了。
嘆息一聲,坐在床上,余笑想起剛剛自己母親說的話。
“笑笑!他們逼著我生兒子,我說我是老師,有公職的,不能要二胎,他們就要把你帶走……笑笑,你答應媽媽,不管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你不能不要他。
真的,知道你被抱走的時候,我太疼了,我疼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我第一次沖你爸發火,他也剛下班回來,還跟我說說不定是他那個嫂子帶著你出去散步了,笑笑,媽媽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媽媽說服不了你爸爸,我就跑出去,我直接就往老車站跑,我信了你就在那兒,你爸在後面追我,我跑啊,跑啊,等我找到你的時候,還有兩分鐘車就開了,我哭著求司機,我說我的孩子在車上……笑笑,我的聲音,他們聽不見啊,人太多了……”
回憶里的每個字都輕輕敲在了余笑的心口,她慢慢仰躺在床上,用手臂蓋住了眼睛。
有一個問題,余笑剛剛想問而不敢問——她爸爸知不知道,同沒同意?
可即使是不知情的又怎麼樣呢?即使是不同意的又怎麼樣呢?那只能說明他沒那麼壞,卻不能說明他足夠好。
他的妻子因為這件事從此學會了歇斯底里,他的女兒因為性別連名字都要改掉,兩個女人的一生明明被他無比深刻地影響著,他又做了什麼呢?
他卻只會對一個女人說:“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兒?”
再對另一個女人說:“不要學你媽那樣。”
好像一切的改變都與他無關。
還有褚年,他執意生下那個孩子,以母親的身體和父親的身份,卻只會說:“女兒也挺好的。”
好在哪兒呢?是好在將來再有一個女孩兒被教著說:“不要學你媽那樣”?
還是好在會變成她血緣上“奶奶”和“外婆”的模樣?
躺了半個小時,余笑猛地坐了起來,掏出手機,她想給江今打電話諮詢一下離婚之後的孩子歸屬問題。
卻先打開了簡訊,定定地看著陳潞和“褚年”的聊天記錄。
“要是……”
……
前一天說錯了話,褚年用了半個小時總結經驗,用了五分鐘自我反省,還在網上搜了一下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女兒喜愛的句子,只可惜余笑卻再沒打電話過來。
上班的路上,褚年看見了幾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兒,她們都梳著乾淨利落的辮子,穿著可愛的小裙子,說話嘰嘰喳喳,像一群無憂無慮的小鳥。
大概也就是十一二歲的年紀。
褚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韓大姐家女兒的十一二歲,又想到了余笑三個月大的時候那場驚心動魄,接著,他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這麼能折騰,應該是個兒子吧?”
其實是個女兒好像真的挺不錯,就是得教好了,不能吃虧。
快要進工作室的時候,褚年看見工作室隔壁的商店裡在賣粉色小兔子的布偶,粉粉嫩嫩,耳朵上還戴著黃色或者紅色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