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喜歡畫畫,卻因為畫畫會影響成績而在中學時候被迫收起所有畫材的女孩兒已經長大了。
余笑的手放在她母親的肩膀上,輕聲說:
“媽,您不用擔心,我現在很好,真的。”
她的父母不需要她去原諒,過去的那個女孩兒,也不需要現在的她去代表。
過了一會兒,她們兩個人前後腳從醫生那兒回了病房。
余笑的媽媽又對褚年說:
“你現在是孩子長得快的時候,得控制飲食,不然孩子太大了不好生,要不這樣吧,你以後啊少吃肉,一頓飯就一碗湯,然後吃點主食、蔬菜就行了,還可以吃點魚啊蝦啊。”
還在啃雞架的褚年一臉懵地擦了擦自己嘴上的油。
怎、怎麼一下,自己的待遇就降了?
第74章 孕期記事(九)
晚上,余笑的媽媽想留下換女兒回去休息,被余笑給勸走了。
躺在床上,褚年輕輕哼了一聲,後腰的一根筋突然抖起來似的疼,余笑過來幫他翻了個身,他長出了一口氣。
“余笑,你之前說你寧肯當個蠟燭,所以這幾天是又跑我面前燒來了?”
話說出口,褚年都覺得自己酸溜溜的。
余笑本來正在給保溫杯里灌水,防著褚年半夜想喝水,聽了這話,她靜靜地把水裝完,蓋子擰好,才轉過身看著褚年。
“之前我媽說你現在比我當初嬌氣可愛了。”
褚年:“噗!”
余笑接著說:“那我當男人,也當得比你好。至少在這裡,在這個時候,我該怎麼是個丈夫的樣子,就不能少。”
這話換來了褚年一聲不屑地輕哼。
“你不用變著法子說我從前有多不好啊,啊,余笑,我以前再不好,現在是我在這兒跟老母雞抱窩似的等著生孩子,你倒是出去見風見浪自以為了不起了。”
面對褚年的挑釁,余笑很平靜:
“到現在你還覺得變成女人懷孕生孩子就是一種懲罰,可見你是真沒什麼悔過之心。褚年,你在經歷的,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每個女人應該甚至必須經歷的,怎麼換了個性別就成了懲罰呢?”
外面的風聲隱隱,余笑把水杯放在了褚年的床頭上。
“人類發展這麼多年,連出生所在的地球都可以突破,可以去太空,可以去月球,甚至很快要去火星,可作為人類個體,我們的心依然受困於自己的性別。”
褚年仰著頭,看著余笑慢慢地說:
“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不同的是,我現在開始改變,可你還沒有。”
明明是在說他懷孕生孩子的事情,怎麼就能扯到性別上。
褚年想要反駁,肚子裡突然一動,他“嘶”了一聲,屏息等著,可惜裡面那位小拳手只打了一下,就沒有第二下了。
“你讓我跳開性別?你看看我的肚子,你跟我說,我怎麼跳?你讓我怎麼跳?”
余笑已經合衣躺在另一邊的床上。
當褚年是個男人的時候,他理直氣壯地去謀取屬於“男人”的利益,當褚年是個女人的時候,他也理直氣壯地使用屬於“女人”的優勢。
這一點,余笑真的拍馬不及。
可對余笑來說,重要的也不是這些。
雙手枕在腦後,她看著天花板,輕聲說:
“褚年,在赭陽我見到了很多很多人,我跟他們打交道,有特別成功的官商,也有城中村里連工作都找不到的……我發現他們每個人都過得有自己的滋味兒。”
褚年不喜歡余笑的語氣,他挑刺兒說:“誰過日子不是這麼過的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笑了一下:“從前的我就沒什麼滋味兒啊。不過這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我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自以為什麼都明白了,卻真的想不到別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精彩。有時候,反而是我自己看低了的人,又回過頭來教訓了我。”
余笑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
“在赭陽,我認識了一個想離婚被老公被老公拿刀砍的女人,在那個男人真的進去了之後,她又出去打工賺錢,你猜她想幹什麼?”
褚年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轉到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身上,什麼離婚,什麼砍,什麼打工賺錢?不是說為什麼余笑想換回來麼?
“她想幹什麼?”
“她要賺錢接著打官司,跟他老公離婚,把孩子的撫養權奪過來,你能想到嗎?
她之前為了讓老公不要被告,她能大熱天地跪在地上求人,那時候整個東林城中村的人都說她有情有義……可是一旦事情變了個方向,她就能再次衝到前面去,哪怕所有人都罵她,哪怕她的婆婆學她,在冷風裡跪在地上求,她也要離婚,也要奪過來孩子的撫養權。
我之前以為她太傻,被有心人利用,我也覺得她被困在籠子裡,就算努力掙扎了,也逃不過一個籠子,可我錯了。”
余笑的臉上很平靜,這段時間她所經歷的事情實在是紛雜精彩,讓她越發有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氣度。
可她還是忘不了在東林看見的那一幕。
老婦人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所有的人都在勸那個女人不要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