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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師兄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繼續說道:
“一個呢,是個孩子媽,每天三點半就得下班接孩子,今天說是去送合同了,下午直接就不回來了,一個人也就當半個用,另一個呢,剛入職兩個月就懷孕了,動不動就請假,今天產檢去了,有時候跟她說了第二天準備個合同,人家第二天乾脆不來,我們也沒辦法。
師妹啊,你師哥我是真不容易,我也知道我試用期給你七成是太少了點,可你師哥我這個小設計室加上你找三個文員,成本確實太高了。”
要不是見慣了奇葩的客戶,褚年現在就能跳起來把桌上的檯燈砸在這個什麼“豬師兄”的臉上。
別人是個孩子媽、是個孕婦,別人不能準時準點地出勤,跟他有什麼關係?!哪條法律上規定了已婚未育的女性就成了高風險工作群體了?!
就因為結婚了沒有生孩子就怕人生孩子不能工作?那每天還有人出車禍死了呢!為什麼不說給開車上班的少發點錢!
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褚年的手指在他今天剛買的新褲子上抓緊又鬆開。
“合同的話,我們就先簽半年……”
褚年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看著對面的男人:
“豬師兄,雖然你是我爸的學生,我不要求自己會有什麼優待,可我也不是傻子白讓人占便宜的。我明說了吧,我是需要這份工作,可我無論是學歷還是能力都沒差什麼,想要一個勞動法要求基準線上的工作不過分吧?還是我媽的態度讓你有了什麼誤解,讓你以為我為了這麼一份工作就得低三下四自折身價?”
他褚年!受不了這個氣!
拿出手機,褚年撥通了余笑媽媽的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褚年的嘴一癟,說話就帶了哭腔:
“媽,我爸這個姓朱的學生是不是跟我爸有仇?不然他怎麼用一個月兩千塊的工資來羞辱我呢?我爸真沒做什麼對不起全家的事兒嗎?媽,他就給我開兩千……”
喊出第二聲媽的時候,褚年真的差點哭出來,太苦了,剛剛看著這個人理直氣壯說自己一個月就賺兩千八的時候,一股寒意從褚年的骨頭縫兒里透了出來。
褚年的父母是雙職工,從小就教育他要光耀門楣,要奮發努力,所以褚年靠近了一所211大學之後還憋著勁兒考了研究生,工作也找的是全國有名的大企業,在他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他想都不敢想自己會找一份三千塊錢月薪都不到的工作。
可就在剛剛,他被人標了這樣的一個價格。
與學歷、能力、品行、工作態度都沒有關係,只因為他現在是個結婚後還沒生孩子的女人,只因為其他女人因為產育而影響了工作,他就變得如此廉價。
廉價!
他可以吃苦可以受罪可以在酒桌上連吹十瓶綠棒子討好客戶!他可以熬三天三夜趕一份計劃案!他可以被上司直接把項目書拍在臉上!他可以卑鄙下賤不擇手段!他不可以容忍自己這麼廉價!
絕不!
朱師兄急了,他主動提出來給余笑提供一份工作,自然有想賣余笑爸爸一份人情的心思在裡面,怎麼現在這麼一鬧倒成了他沒理了呢?工資低是他的錯嗎?這樣吃穿不愁幾年不工作的,突然想找份兒活兒不也就是打發一下時間、掛個地方交一下五險一金?聽語氣倒是能給他做多大貢獻一樣!
他還委屈呢!
“師娘,師娘你聽我說,這事兒不是余笑師妹說的這樣,我就是……我就是跟師妹開個玩笑”
電話那邊,余笑的媽媽說:“唉,笑笑,你別任性,你師兄能給你這麼一份工作,你得好好謝謝人家,怎麼還使起性子了?你把手機給你師兄……”
最後幾個字,真是在對女兒的嗔怨里暗含驚雷。
褚年聽得頭髮一麻,連忙把手機遞給了朱師兄。
……
余笑和傅錦顏約的時間是下午,這並不是余笑有意要逃班,而是傅錦顏並不願意在晚上和“褚年”約見。
作為一個單身到現在的獨立女性,傅錦顏劃定自己與“朋友夫”之間的距離大概比美俄關係還遠。
中午的時候余笑就離開了公司,在去赭陽出差之前他確實有兩個合作方應該拜訪一下,抓緊時間跑完了兩個地方,余笑趕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到了一家咖啡廳。
“一杯冰美式,一杯拿鐵,再加一塊黑森林。”
拿鐵是給自己要的,冰美式和蛋糕是傅錦顏要的。
每次和朋友們出來,余笑都是點菜的那一個,就因為她能記住其他人的口味。
傅錦顏遠遠地就看見了褚年,走近之後她忍不住張望了一下,卻沒有看見余笑。
“褚先生,只有你一個人?”
“是,咖啡和點心都是我點的。”看見自己的摯友,余笑臉上的笑容真誠又燦爛,如果是從前,她們甚至會擁抱一下,好在她還知道自己是在褚年的身體裡。
“哦。”傅錦顏坐在對面,很自然地推開了咖啡和點心,又叫來服務生重新點了一壺紅茶。
“無事獻殷勤,我可受不起,有事你就直說,余笑到底怎麼了?”
看著傅錦顏的態度,余笑咽下了自己之前自己想說的話,喝了一口拿鐵,她看了一眼窗外匆匆來往的行人,轉頭看向面前自己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