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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鳳儀一瞧,臉色微緩,手中摺扇往這茶具上一拍,道,“這顏色是不錯,可這品相不如這套雪青瓷了。”
嘿!
掌柜都覺著奇了,說這秦大少不懂吧,他不有些眼力。說他懂吧,說出的話能氣死個人!
掌柜倒不怕秦大少挑剔,挑剔的都是買家。最後,秦大少挑累了,出門去獅子樓用了個午飯,回來接著挑,把一鋪的掌柜夥計都累得頭暈,秦大少終於挑好了一套茶具。
這茶具叫掌柜說也很不錯,是套釉里紅,尤其那茶壺頂上暈出一抹紅,秦大少與掌柜道,“瞧見沒,這壺通體雪白,就頂上一點紅,遠看跟個壽桃似的,多吉利啊。你賣東西,得賣這些吉利的。”
掌柜見大少爺挑對了心意,笑道,“是,大少爺眼光就是好。”
秦鳳儀瞧見合眼緣的,問了價錢,就直接讓小廝付帳了,極是爽快。掌柜的命夥計把這茶具包起來,又請秦鳳儀樓上吃茶。
秦鳳儀擺手,“我買東西就請我吃茶,一來時你怎麼不請,勢利眼。”
掌柜哭笑不得,“您一來就忙著挑東西,我就是想請,您大少爺還得說我掃興呢,是不是?”
秦鳳儀正與掌柜說話,外頭又進來主僕二人,進門便問,“李掌柜,我要的東西到了嗎?”
秦鳳儀抬眼一瞧,就笑了,“唉喲,這不是方兄。”
那位叫“方兄”的也笑了,過去與秦鳳儀打招呼,“真箇巧,前些天聽說你病了,如今看來,可是大安了?”這等禍害,還真要遺千年了不成!
“大安大安了。”秦鳳儀上下打量“方兄”一眼,刷的展開摺扇,擺出個耀武揚威的鳳凰樣,那嘴臉,甭提多討厭了,“怎麼,方兄這又是淘換什麼好東西了?”
方兄瞪秦鳳儀一眼,“跟你這頭蠢牛怕也說不明白。”當初就是這小子,聽渺渺姑娘那樣動人的琵琶都能睡著!
“有什麼不明白的,不就是銀子麼!”秦鳳儀將扇子往“方兄”肩上一拍,想到他娘先時教育他的話,於是,輕咳一聲,學著他娘的口吻道,“我說,阿灝啊——”方兄原名方灝。秦鳳儀拖著長長的尾音道,“那個渺渺,用過就算了,我看也不咋地,你怎麼還忘不了情啦?爹娘掙錢不容易,你買件東西孝順爹娘也就罷了。爹娘擱一邊兒不聞不問,成天巴巴的跑百花樓晨昏定醒,阿灝,這於禮不合啊——”當初就是這小子,他不過是聽個琵琶不小心睡著了,竟然被笑是蠢牛!
要說秦鳳儀與方灝的過節,那就多啦!
“滾滾滾滾滾!”方灝平生最煩秦鳳儀,他這來取東西的,竟碰到這小子,還聒噪個沒完。
秦鳳儀偏生不滾,他還伸著脖子等著看方灝買了點啥,他好從頭到腳批評一番。
不想,那李掌柜又取出一套茶具。
方家是揚州的大戶,而且,與親家這等鹽商暴發之家不同,人房方家是正經,族裡還出過閣老哩。對,就是秦家準備送禮巴結的方閣老,就是這位方灝方兄的堂祖父。所以,方灝親自來取的東西,自然也差不了。這茶具也是個古物,頗為特別的是,這茶具原是碎了的,但被工匠極精巧的修補過。原就是一套雪色茶具,工匠卻又極為精道的修補工藝,將碎裂之處修補為一株老梅蜿蜒梅枝,還用紅寶鑲成朵朵梅花點綴,極是精緻。
便是依秦大少挑剔的審美,也得說這茶具不錯,他當即便道,“既素雅又嬌艷,不錯不錯。”
秦鳳儀這麼一夸,方灝當即臉色大好。
掌柜也樂了,道,“公子真是好眼力。”
秦鳳儀見方灝面露得色,便轉了話音,道,“不過,樣子雖好。只是,阿灝,你堂堂方家少爺,如何買個破的?這給人送禮,弄套破瓷,這也不吉利不是。”
“唉喲,我的大少爺,這雖是修過的瓷器,可也得是看誰修的。這技藝是前朝大師趙東藝的手藝啊。大少爺,當初趙大師因焗補瓷器聞名天下,還有藩邦小國,不遠千里過來求一件趙大師修補過的瓷器。不是焗補過的,人家還不要。故而,當時有一些瓷器是燒制後故意摔碎再行焗補,要的就是這份與眾不同。瞧瞧,這品相,這光韻,全揚州城,要是您能找出第二件,這一件,我分文不取。”先急的竟不是方灝,而是李掌柜,想著秦鳳凰這是抽哪門子風,這不是攪我生意麼。
“這可真是廢話,誰家能摔個一樣的出來,我雙倍買了,正好湊一對,成雙成對,更是吉利。”秦鳳儀哼哼唧唧,“阿灝,你還真要這種破了拼湊起來的物什?你說,你這不是嘲笑人家渺渺小姐人非完璧麼?”說來也是好笑,方灝對萬花樓渺渺姑娘一見傾心,結果,渺渺姑娘初夜,竟給漕運的羅家的少爺花重金買下。要說方家,門第清貴是清貴,但在銀錢上,就不能與鹽漕這樣的大商家相比了。
秦鳳儀這話,把方灝氣得,臉都青了,當下就挽袖子與秦鳳儀幹了一仗。然後,倆人打了個鼻青臉腫,方灝氣得茶具也沒買,氣咻咻的回家去了。秦鳳儀在街角看他走遠,略整儀容,再折回古玩鋪子,對黑著臉的掌柜道,“剛那茶具,多少銀子,給我包起來。”
掌柜正因秦鳳儀攪黃了他人生意來氣,一聽這話,心下稍緩,還是道,“大少爺不嫌這是破的,這可怎麼送禮啊?不吉利啊!”
“我說你傻啊,有生意還不趕緊做,就你這樣兒的,一輩子發不了財。”
“大少爺啊,你以後就嘴下積點德吧。”掌柜搖搖頭,道,“這原是方少爺定的,還不曉得方少爺會不會回頭再買呢。這一時間,我還真不好賣給大少爺你。”
“你有沒有點眼力,就這東西,這麼雅致,你叫人把它送到萬花樓。虧你也自詡雅人,這事兒你要辦了,我就告訴你們趙老爺去。”這古玩鋪子是揚州大才子趙老爺的生意,這掌柜是替趙老爺打理生意的。至於趙老爺與秦鳳儀,趙老爺還親自作畫送給過秦鳳儀。掌柜聽秦鳳儀這樣說,只得一嘆,想著這樣的雅物,縱進了百花樓不妥,但進了秦家這樣的暴發之家,也是明珠暗投啦!
秦鳳儀抱著這套茶具走出古玩鋪子還美滋滋的想呢:這樣的破爛玩意兒,他是不喜歡啦。什麼焗啊補啊的,雖則好看,到底是壞了再修的。不過,他雖不喜歡,記得他媳婦很喜歡這種,買一套,倒可討他媳婦歡心。
然後,回到家秦鳳儀才想起來,他,他,他現在還沒媳婦呢。而且,他發誓絕不娶李鏡啦~唉喲,還買這瓷器做甚喲~真是白花了銀子!然後,秦鳳儀給臉上塗藥時才想起來:誒,他家這是要給方家閣老送禮,他今天又與方灝幹了一仗,不過,方灝也打他了,看把他打的,都快毀容啦!
待第二日,方灝消了氣回頭再去古玩店買茶具時,得知茶具縣秦鳳儀買走了,方灝立知自己上了秦鳳儀的鬼當!那個恨啊,不要說與秦鳳儀打架了,倘秦鳳儀還在當場,他非掐死秦鳳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