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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對相公身世生疑,後來回家問了祖母,我前後思量數日,也覺著,依相公的性情,過繼到愉王府最是妥當。不說別個,就他的性子,如今知曉柳娘娘之事,這樣的悲痛,陛下不知道,他在家裡,每想到柳娘娘,都要哭一場的。”李鏡壓抑著哭聲,卻又讓人聽得更覺悲痛,良久,李鏡方繼續哽咽道,“我一婦道人家,朝中大事雖有耳聞,可並不大懂。相公的性情,陛下深知,他現在是絕不想再留在京城了,我們家裡,也在收拾行禮了。只是,他這樣的出身,我總要為以後兒女考慮。現今天下,北有北蠻,西有吐蕃,南有南夷,東出是海。我與相公商量著,想去南夷州,陛下看,可還妥當麼?”
景安帝長嘆,“他以前與朕說過很多次,想去南夷為官的事。只是,朕先時捨不得他,如今你們既商量好了,南夷便南夷吧。”
李鏡道,“先時,我是想相公過來,跟陛下說去南夷的事。可他現在,仍是不能理智的看待柳娘娘之事。何況,現在要陛下給他個在南夷州的名分,他斷然不會開這個口的。我便過來跟陛下說了,我們去南夷州,總得有個名分,名正,方能言順,是不是?”
“你想要什麼名分?”
“請陛下將南夷州之地分封給相公,請陛下下旨,允我們這一支,世代永駐南夷,王爵之位,世襲罔替!”
“可。”
李鏡繼續道,“還請陛下允相公權南夷軍政之事。”
“可。”
“此一去,山高水長,陛下也知道,南夷那裡貧苦,我與相公都不是奢侈之人,但,去了總要營建王府。再者,我是做母親的人,我知道做母親的對兒女的心。相公現在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他一時悲痛過甚,不能自持,可他不是個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現在仍不能諒解柳妃娘娘之事罷了。終有一日,他疼愛阿陽時,總能將心比起的想到陛下,陛下在柳娘娘之事上於情有虧,可陛下待相公,哪怕您不知曉他的身世之時,都那樣的喜歡他,何況現在?有朝一日,他終會明白,陛下對他的父子之情。做為一個兒子,不能在父親膝下長大,這是天下憾事。可身為一個父親,沒能看著兒子長大,難道就不是憾事麼?陛下,為帝為君者,或有諸多不得已,相公現在還不能理解您,但我知道,您心裡,怕是比任何人都不容易的。”
李鏡險沒把景安帝的眼淚說下來,景安帝輕聲道,“朕,這一世,虧欠了許多人,也辜負過許多人,但,朕無愧江山社稷。”給了李鏡五十萬兩白銀,一萬藩王親衛。
第262章 臨行之上
既然決定了去南夷州的事, 行禮已經開始打包, 親友之間,也需辭行。看秦鳳儀現在的心情, 李鏡也不勉強他了, 就把大陽放家裡讓秦鳳儀帶著。無他, 秦鳳儀總是哭, 想到自己親娘就要哭一回,李鏡擔心他把眼睛哭壞,就讓他帶大陽。秦鳳儀因為感懷身世,是的,雖則或者秦鳳儀自己也不會有確切的這種感受, 但,秦鳳儀待大陽的確是非常疼愛。尤其是知道自己身世之後, 比以前還要更疼大陽了。
原本愉王妃知道李鏡一家要去南夷後, 最捨不得的就是大陽,很願意再幫著帶幾日。李鏡看秦鳳儀情緒總是不好,便跟愉王妃說了秦鳳儀的事,把孩子交給秦鳳儀帶, 李鏡同愉王妃商量帶往南夷的東西了。李鏡嘆道, “聽說是個荒蠻地兒, 便不能只帶銀子, 家什器皿的還好,那邊兒要是有,現成的去了能置辦新的, 帶些常用就是。余者工匠繡娘,各式的手藝人,得帶一些,就怕到了那裡,有銀子沒處買去。叔祖母也不用送我別的,這些手藝人,也不用老手藝人,年輕力壯的送我幾個便可。”
“這如何沒有,咱們府里就有的。”愉王妃便給李鏡準備了許多這上頭的人,這個時候,也不要問人願意不願意了,上頭的吩咐,誰敢不去?
李鏡回娘家,也是這樣說的。除此之外,寧可送銀子,不要送東西了。
李家聽到李鏡一家要去南夷,李老夫人便極捨不得,只是,李老夫人想了想,嘆道,“這也好。”
景川侯夫人問,“大姑爺好些沒?”
李鏡道,“還是那個樣子,每想到柳娘娘之事,總要傷心的。”
想到柳王妃,景川侯夫人也不曉得要說什麼好了。柳王妃當年離宮,受益最大的是自家大姐,可現在,自家繼女嫁的,又是柳王妃之子。景川侯夫人與李鏡道,“這傷心哪,總憋在心裡不成,會憋出病的。可總是傷心也不成,傷感太過,就傷身吶。”
“你太太這話說的是,家去好生勸勸阿鳳。”李老夫人道,“這上一代的事,現在再如何說也無濟於事了。想想阿陽,還是得振作起來才好。”
“是啊。”景川侯夫人想想後女婿的身世,雖則當初得利者是自家大姐,但景川侯夫人也覺著後女婿很可憐啦。景川侯夫人道,“你們現在正是忙亂的時候,哎,你父親和大哥都有衙門的差使,讓阿欽過去幫襯幾日吧。你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他便是。”
李鏡道,“二弟過去自然好,他是個細心人,我手邊更缺二弟這樣的幫手。”
景川侯夫人一笑,“缺什麼只管說,咱家別個不多,人手絕對足夠的。就是你說的工匠等人,我都給你準備齊全了。”
李鏡在娘家這裡吃了午飯才回的府,還得給大陽餵奶呢,興許是丈夫身世可憐的緣故,李鏡也很捨不得兒子受半點委屈。大陽果然餓了,如今大陽快六個月了,飯量越來越大,秦鳳儀道,“中間吃了回蛋羹,讓他吃奶娘的奶,就是不肯吃。”
“他不愛吃奶娘的奶,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鏡拍著兒子埋頭吃奶的小身子,問秦鳳儀,“你吃飯了沒?”
“吃了。”秦鳳儀嘆口氣,半晌才道,“祖母還好吧?”
“挺好的,祖母和太太都說起你,讓我好生勸你,叫你不要太傷心。”李鏡這話一出,秦鳳儀的眼睛又濕潤了,李鏡無奈道,“你不是最不愛哭的嗎?怎麼哭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我一想起我娘,心裡就很難受。”秦鳳儀抽咽道。
李鏡把帕子給他,道,“你這麼難受,更當為柳娘娘爭口氣才是。”
秦鳳儀又小哭了一場。
李鏡第二天去的是方閣老府上,方閣老見是李鏡過來,就曉得秦鳳儀是個什麼態度了。李鏡道,“還在家裡哭呢。自從知道了柳娘娘的事,相公沒一天不哭的。”
方閣老嘆口氣,“就是因他這性子,當初陛下才請愉王爺認下他的。鳳儀身世雖是曲折,不過,秦氏夫妻待他如同親子,未讓他受過半點委屈,他又是個重情重義的性子,乍然知曉柳娘娘當年情形,如何能不傷心。就是我們這些人,想是鳳儀心裡也是怪我的吧。”
李鏡道,“過往之事,已然過去。當時形勢複雜不說,便是當年漢光武帝為情勢,不得已亦是以陰麗華為貴妃,郭聖通為皇后。史書只一筆帶過,便想陰麗華當年,也不知流過多少眼淚了。師父您畢竟是朝中首輔,權衡利弊,形勢使然。相公的性子,一向分明,他能有今日,也不是多虧了您的教導麼?您都致仕的年紀了,回鄉是想養老的,破例收徒,日日悉心,所費心血,豈是尋常?我知師父你的性子,當年便是我大哥,也只是個掛名弟子罷了。若早知相公身世,如何會收他為徒?只是,師父信不信命,或者,這便是命當日,師父第一個上表請立當今平皇后為後,今日便有師父與相公這一段師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