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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侍郎倒吸一口涼氣,將秦鳳儀自頭看到腳,再自腳看到頭,脫口道,“你可不像這麼以國事為重的人哪,你不是跟宗室好的穿一條褲子嗎?”
“我是陛下的臣子,跟誰好跟誰不好,該說的我都會說,該做的我也都會做。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與盧尚書說一聲,這雷我蹚了,這天我捅了。我之後果,實難預料,我與禮部,先時雖有摩擦,可說到底,咱們都是為了當差。禮部,管的就是儀司禮制。我之後,莫使正義蒙羞!這話,勞欒侍郎代我轉與盧尚書吧!”秦鳳儀並不如何慷慨陳詞,但他的話,欒侍郎聽的出,並不是虛言。秦鳳儀說完就要起身告辭。
欒侍郎連忙攔了秦鳳儀,“你等等。”拉秦鳳儀坐下,欒侍郎一幅仙風道骨的好相貌,此時卻是露出幾絲煙火氣的愁緒來,欒侍郎又打量了秦鳳儀一回,嘆口氣,“叫人怎麼說你好呢?一時好一時歹的,覺著你混帳的時候,你又突然做了件人事。”
秦鳳儀聽這話直翻白眼,道,“我什麼時候不做人事了?”
“行了,不與你吵這個,我比你爹年紀不小。”欒侍郎道,“好生等著,我去尚書大人那裡替你通稟一聲。”
秦鳳儀應了。
欒侍郎直接把秦鳳儀帶來的戶部資料帶了過去,盧尚書看過後,亦不免震驚,卻是較欒侍郎要鎮定許多。盧尚書嘆道,“民脂民膏,都養了這群蛀蟲。”
“大人,這雖是在禮部,咱們還是要慎重些。”哪裡好說宗室是蛀蟲呢。雖然這就是事實!欒侍郎道,“真沒想到,秦探花竟是在御前就把宗室開銷過大的事說了。”
“他怎麼突然就與宗室翻臉了?”
欒侍郎低聲道,“大人,您說,是不是陛下的意思——”說著,欒侍郎示意的看了一眼這些戶部數據。
盧尚書道,“宗室人口滋生過快,開銷過多,陛下自然也是憂心的。何況,這些年,宗室也沒什麼出息子弟。瞧瞧宗室大比考得,文不成武不就,丟人現眼。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法子。”
看盧尚書帶著一絲蔑視點評了回宗室,欒侍郎道,“大人,依下官說,秦探花那裡,還是見他一見吧。他這人,雖則年輕,膽量還是有的。此舉,不是正中朝廷心意嗎?”
想到秦鳳儀,盧尚書喘了口氣,道,“倘不是因著裁撤宗室開銷的大事,我斷不會見他!”盧尚書對秦鳳儀的印象簡直是壞到家了。
如此,欒侍郎便請了秦鳳儀進去。
秦鳳儀並不是請禮部如何助拳的,秦鳳儀道,“這得罪人的事,我做已做了,尚書大人就莫再來招宗室恨了。我是想著,我一人之智到底不足。宗室弊端,大人這樣的朝中老臣,見識深遠,定比我知道的清楚。宗室這裡,總要改一改的,再不改,以後朝廷的銀子就都供應宗室怕還不夠。這如何改,還得內閣與諸位大人快些拿出個方案來以定人心,也好堵宗室的嘴。”
盧尚書道,“我以為你多高明哪,就想出這主意來?”
“要是尚書大人有更高明的主意,倒是與我說一說,我也好學一學。”兩人總之不對脾氣,說著說著便又有些不對盤。
盧尚書閒閒道,“我幹嘛要教你,就憑你先時總拆我台,不分好賴,不識好歹?”可是逮著機會,把秦鳳儀一通的冷嘲熱諷。
秦鳳儀翻個白眼,“說吧說吧,反正我也快完了,趁我還活著,你趕緊多說幾句,萬一哪天我一閉眼,你就是說,我也聽不著了,還不得憋壞了啊。”
盧尚書“呸呸呸”三聲,深覺秦鳳儀這話晦氣,這是清流與宗室之爭,關這姓秦的什麼事啊!這姓秦的無非就是把事說出來了。當然,秦鳳儀的確是把最招宗室恨的事兒給幹了,但也說不到死上啊。盧尚書再不喜秦鳳儀,他的身份他的品行,諷刺秦鳳儀幾句便已是出了口惡氣,還沒到詛咒秦鳳儀短命的地步,這就太失身份了。盧尚書並不是這樣的人,盧尚書道,“你比我和欒侍郎都年輕,你且活著呢,放心吧。”
盧尚書想了想,召秦鳳儀近前,與他道,“就事論事,要不是這事關乎朝廷基業,我再不理會你這等糊塗東西的。就當我日行一善,指點你一二吧。”
盧尚書有盧尚書的胸懷,盧尚書與秦鳳儀道,“宗室之弊,已非一日。你以為陛下不想改哪,可先時,天下不穩,陝甘之地在北蠻人之手,滿朝想的都是奪回祖宗基業,雪先帝殞身北地當年之恥,宗室的事,只得暫壓了下去。如今倒是個機會,你自己個兒嘴快,把事說破了。既已說破,說破便說破,只是,事不言不明,你今天寫個摺子,明兒正好是大朝會,你把摺子遞上去。之後的事,你就別管了。”
“就沒我事兒了?”
“你一七品小官兒,有你什麼事啊?普通宗室的祿米要如何裁撤,你曉得嗎?”盧尚書反問,看秦鳳儀老老實實閉嘴不說話了,終於看他順眼些,便多指點他一句,“你去御史台走一走,憑宗室如何叫囂,他們還能罵得過御史台。”
秦鳳儀原也打算去御史台的,不過,他因道盧尚書與耿御史交好,故而,秦鳳儀一臉為難的說了句,“我跟御史台不對付。”
“說得好像你跟老夫對付一般。反正你這人除了臉皮厚,也沒什麼可取之處了。”盧尚書瞥秦鳳儀一眼,打發蒼蠅一般,將手一揮,“去吧。”這不過是讓秦鳳儀過去露個臉,御史台那裡,自然有盧尚書過去親自商量。
盧尚書與御史台可是老交情了。
第220章 拉入伙
秦鳳儀原以為盧老頭兒的風度已是一般, 如今方知道, 那是因為他沒見到耿御史呢。這傢伙真不愧與盧老頭兒一唱一和的傢伙,風度與盧老頭兒不相上下,甚至,秦鳳儀認為, 就耿御史這風度, 還不如盧老頭兒哪,起碼盧老頭沒翻舊帳啊。
像他去御史台,倒不是沒見到耿御史,耿御史也沒有不見他, 只是, 見他後先問,“秦翰林這是來我這裡自辯啦?”
秦鳳儀有些懵,問了句,“自辯啥?”
自辯啥?
耿御史一聽這仨字, 臉就徹底黑了。不為別個,全朝上下沒有秦鳳儀這等不懂規矩的人了。御史參他, 他就跟個死人一樣, 從不上折自辯,就上折自辯了一回, 還寫了詛咒……唉呀, 這什麼人哪?陛下竟還點他做了探花。要耿御史說, 這姓秦的哪裡有半點天朝探花的風度, 倒似不知是哪個犄角旮旯里跑出來的二傻子。耿御史擺擺手, “你不自辯,那就出去吧。”不自辯,過來做啥?咱御史台可跟你沒交情。
秦鳳儀是有事要說的,連忙道,“自辯,我自辯還不成?”
耿御史便又讓侍衛出去了,然後,聽秦鳳儀自辯,秦鳳儀道,“今兒頭晌,陛下召在京的藩王們、還有八位宗室國公、連帶三位殿下旁聽,說宗室子弟不成器的事兒。下官因近來在宗人府幫忙,也有幸旁聽。這話趕話兒的,因為下官性情耿直,不小心與順王爺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