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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啥, 秦鳳儀卻是很有啥!
秦鳳儀這性子, 都能直接揮拳頭,揍的景安帝好幾天沒能上朝,在宮裡養臉。以往景安帝也聽聞過家裡有子忤逆不孝之類的事,但這種兒子直接朝爹揮拳頭, 秦鳳儀還是頭一個。很稀奇地, 景安帝當時雖則有些面兒上過意不去, 後來想想, 也釋然了。秦鳳儀原就是這樣的烈性,待到後來,景安帝把秦鳳儀封出去, 一則是出自朝局考慮,二則也是知道,秦鳳儀那會兒的心情,倘拘他在京城,怕是要出事的。雖則分封在南夷,唉喲,南夷這樣的地方,景安帝原想著,便是秦鳳儀一向能幹,治理起來起碼也得十年以上才見成效吧。不想,這才三年,便大有起色。
誰沒虛榮心哪。
景安帝一樣有。
先時諸子,大皇子雖則一向為景安帝看重,可這個孩子怎麼說呢,景安帝當年登基,雖則做過一些虧心事,但景安帝接手帝位後,是將他爹葬送的陝甘之地再奪回來的。而且,他爹那會兒,死的不只是他爹啊,大半朝的精英全都死沒了,同時葬送的還有十數萬朝廷將士,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就這樣,景安帝都能在十年後把他爹當年丟沒的皇室的臉面給硬生生的再抹平了。景安帝不能說沒才幹了,這樣的皇帝,他看大皇子,便總覺著欠缺些什麼了。
至於二皇子,以前便是大皇子的複讀機,如今方好些了。
三皇子倒是有性情,但三皇子行事太過急躁,說來,三皇子這臭脾氣,與秦鳳儀倒是有些相似。四皇子五皇子亦未有甚出眾之處,倒是六皇子,雖則年紀小,很有些天真伶俐。只是,年紀尚小,現在說才幹,也太早了些。剩下的七八,年紀就更小了。
這是在秦鳳儀未橫空出世前的情形了。
依景安帝的地位,為什麼挨秦鳳儀一拳都能親自按下此事,心下也未作大計較。一則是因為帝王要臉,二則便是對秦鳳儀的喜歡了。
雖然景安帝也出過讓愉親王暫且認下秦鳳儀的昏招,那是因為秦鳳儀突然生了個有青龍胎記的大陽,景安帝陡然從秦家夫婦那裡得知了秦鳳儀的身世。當時景安帝就覺著,太棘手了。他一直很喜歡秦鳳儀,在殿試時就看對了眼,但,他也深知秦鳳儀的性情。在景安帝身邊諂媚的朝臣有很多,秦鳳儀也很會拍馬屁,但,景安帝看得出來,諸多人奉承他,是有諸多原因的,唯秦鳳儀,是真的很仰慕他這個帝王。可秦鳳儀的性子,倘是那時知曉自己身世,還不得直接爆了啊。更何況,青龍胎記之事,景安帝也得為大陽的安危想一想。於是,景安帝臨時想了個過渡的法子,先讓秦鳳儀暫居愉王府,慢慢的培養一下父子情義……後來發現,這主意真是昏招啊……
再後來,就是把秦鳳儀封到了南夷……
景安帝面兒上不顯,可隨著南夷一日比一日好,再加上景安帝寬闊的心理狀態,不管秦鳳儀認不認他,他反正認秦鳳儀的。這就是他兒子,兒子有出息,做爹的,哪怕不被兒子承認的爹,景安帝也挺高興。
唯一讓景安帝發愁的,就是與秦鳳儀相處了。
秦鳳儀這性子,在他跟前就是裝一裝親近也不肯的。
景安帝原想著,只要秦鳳儀裝一裝親近,他就有法子把假親近弄成真親近。結果,秦鳳儀不肯裝。不過,現在景安帝也不愁了,他發現,只要不談感情,只談公務,秦鳳儀還是肯的。
這也很好啊。
反正在景安帝看來,兒子有本事最重要,至於其他,皆可後放。
景安帝就是這樣的實在人,別看成天在朝上說些聖人大義什麼的。瞧瞧他喜歡的人,六部尚書,就是工部汪尚書,在景安帝飆火後,給南夷的幾萬嶄新甲械,半年之內,便都給備齊了。
景安帝喜歡秦鳳儀喜歡什麼啊,在先時,他又不曉得秦鳳儀的身世,他喜歡秦鳳儀,便是喜歡秦鳳儀長得好、聰明、敢做事、能做事,而且,縱彼時秦鳳儀還有些年輕人的浮躁,但其行事章程已經很有些模樣了。景安帝以前年輕時候是喜歡跟得上自己步子的臣子,自從上了些年紀,就很喜歡這種調理年輕入眼的臣子了。所以,如果秦鳳儀只是長得好,景安帝便是看中他相貌,也無非多看兩眼,如何後來連宗室改制之事都令秦鳳儀參與。景安帝不是那樣公私不分之人,他是,真的很喜歡秦鳳儀這樣有本事的孩子。待知道秦鳳儀身世後,就,就更喜歡了。
不然,倘秦鳳儀現下仍是揚州城的紈絝,縱是曉得秦鳳儀的身世,景安帝估計也不會有別個反應。
可如今不同了,誰沒虛榮心啊。
帝王的虛榮心尤其強烈。
景安帝縱是壓制著對秦鳳儀的滿意,但秦鳳儀的成績,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到啊。
唯一讓景安帝有些難辦的,就是與秦鳳儀的感情問題了。
要別個人,皇家都是講窮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到秦鳳儀這裡就不靈了。偏生,人有賤相,倘換個人如秦鳳儀這般,景安帝得說不識抬舉了。到秦鳳儀這裡便不是這般了,景安帝便認為,秦鳳儀生就重情義,也是一時受了刺激,才這樣犟著的。
而且,秦鳳儀能犟著,景安帝還是要找個跟秦鳳儀正常溝通的法子的。
如今,景安帝也找到了,那就是,與秦鳳儀談公務。
一談公務,秦鳳儀就正常人了。
而且,聽聽這小子多精啊,怪道這次借著獻俘還京,原來還打著開榷場的主意。
交趾小國耳。
但依秦鳳儀在商事上的才幹,景安帝相信,這榷場定能辦的有聲有色。不說別個,就是織造局,頭一年剛建的時候,沒什麼紅利,景安帝是明白的,但第二年便很有些模樣了。景安帝又問了秦鳳儀織造局的事,秦鳳儀道,“現下辦了兩個,一個在南夷城,一個在鳳凰城。陛下不曉得,我們那裡的百姓,吃苦耐勞是真的,人也很聰明,就是這些年,路也不好走,文教亦是不興。別提了,別個地方,哪裡沒一二地頭蛇啊。就南夷城,我新去的時候,還想著在當地選些有才子弟入府,結果,當地推祟的儘是些長得好的,會些琴棋書畫的,我又不是去花樓吃花酒,也不用這種啊。後來還是考試選拔,才選了些實幹的。並不是當地人不肯吃苦勞作,地方窮,一則是百姓們多沒知識,二則,眼界亦窄。還有許多村落信奉些巫醫。就是桑蠶之事,懂紡織的,也只是些尋常技藝,更甭提江南那各種花樣的,一概不懂。織造局頂尖的技藝,自然不能傳出去的。但一些江南的尋常技藝,各地有派婦人到織造局去學的。我與他們說了,倘只是幾個婦人,學回去亦是單打獨鬥,有什麼意思。她們既學了,也不能白學,回去開個作坊,也能興旺一地百姓。織造局也不讓他們白教,三年裡每年三成紅利要給織造局。就是那些教受技術的織工,也是人人有份兒的。”
景安帝提醒秦鳳儀道,“你那裡既要開榷場,這些技術上的事,要留心。那些個小國,一向嚮往我朝技藝。對自己百姓,授予他們桑蠶之術,是對的。國外之民,不干咱們的事。況,他們學會了,還有你榷場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