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頁
秦鳳儀笑嘻嘻地看閩王一眼,道,“原我還想勸陛下呢,總要擇一二可用者授實缺歷練。可又一聽閩王爺的話,也在理。要不,就算啦?”
閩王眼皮一跳,心下,嘿,這秦小子,你可真會接話!你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巴啊!
果然,秦鳳儀此話一出,仿佛給清流提了醒,欒侍郎立刻就道,“秦探花這話有理,俗話說,知恥而後勇。只要宗室上進,修文習武,人品出眾,再授實缺也不晚哪。不然,德不稱其任,其禍必酷;能不稱其位,其殃必大。這也是為宗室子弟著想。”
盧尚書微微頜首,深以為然。
“我話還沒說完,欒侍郎就說我話有理。我還有半句哪。”秦鳳儀笑睨臉上有些不自在的閩王一眼,道,“雖然閩王爺這樣說,咱們也不能就當真啊!這父母的心,見著孩子不爭氣,喊打喊殺時都有,可說到底,誰不盼著自家孩子上進哪,是不是?”
唉喲喂,這麼一句話,秦鳳儀又成宗室們心裡的好人了。欒侍郎的小眼神兒卻是幾乎恨不能化作一柄鋼刀,直接捅死秦鳳儀算了!
閩王面色稍緩,秦鳳儀道,“就是順王爺,那日宗室大比氣成那樣,看剛剛閩王爺一說不要實缺,順王殿下也急出一腦門的汗哪。順王爺您放心吧,閩王爺就那麼一說,他老人家心眼兒多,是先把醜話說前頭,叫陛下做好人哪。陛下堂堂天子,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一口吐沫一個釘的人,既說授實缺,必是實缺。”一句話打趣了閩王也打趣了順王,二人現下關心的是實缺之事,自不會與秦鳳儀計較,就聽秦鳳儀繼續道,“只是,宗室考得如何,禮部盧尚書、欒侍郎還有在朝這些大人們,都眼看著呢。要是說高位,耿御史就得出來念叨了。若依小臣的淺顯見識,這幾位文章尚可是宗室子弟以前也沒當過什麼實缺,不若,先給個容易的職司歷練一二,若做得好,自然能有提拔的機會,若是不好,再努力就是,可好?”
秦鳳儀這話一落,宗室根本不給清流接話的機會,順王便搶先說了,“這自然是好!頭一回當差,也不敢叫他們任什麼機要位子,先鍛鍊著,陛下若看他們還能任事,只管使喚他們。若是不好,遣他們回來,我皮不扒了他們的!”
這著實是個火爆性子的藩王。
景安帝道,“朕心裡已有位子給他們,就是那答得一般的,只要願意學習,朕也要選幾個願意上進的,入國子監,念書!再者,幾位小皇子小皇孫要入學,你們有伶俐的孩子,只管送來,叫孩子們在一處念書,可好?”
藩王們哪裡會說不好。
景安帝還說了,待武試後,只要出眾的,亦有實缺。
結果,武試的水準,嗯,跟文試的水準,基本上是等同的,一看就是一個祖宗出來的子孫啊!
想夸幾句,都覺違心!
在臣子面前,景安帝還是維護宗室的。
待就他們景家人在一起時,景安帝的臉色就變了,怒拍几案,“真是不爭氣啊!朕這臉,你們這臉,往哪兒擱去!”
藩王們的臉面自然也在這幾天的宗室大比中丟了個乾淨,人家文武百官都當他們宗室的特產是文武盲了!
景安帝嘆道,“到底怎麼回事?宗室如何就墮落到這般地步?咱們家的孩子,太|祖皇帝的血脈,如何有的連字都認不全哪?還有那些個花拳繡腿,自己把自己絆倒,跌個狗吃屎,摔個滿臉血!這成什麼樣子!”
順王雖火爆些,到底要臉,這會兒也悶不吭氣了。
其餘幾王,更是只見嘆氣,不見說話的。景安帝道,“閩伯王,您最有見識,與朕說一說,宗室到底是怎麼了?”
閩王嘆道,“以前,咱們宗室就是藩鎮一方,也不考試。像我們還好些,小時候皇父要求嚴格,都是念了書的。到了兒子輩,我還管得過來。可到了孫子輩,就是兒子們管了。再者,想著他們以後也就是襲個虛銜,也就放縱了些。”
景安帝道,“朕痛心的是,宗室近支都如此,那些旁支又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康王也是一臉憂國憂民樣,道,“是得叫孩子們多念些書,識些道理了。不然,就是陛下想給實缺,怎麼給呢?瞧這一夥子大臣們虎視耽耽的樣兒。要依臣弟的意思,還是把宗室大比定成例,如此,以後孩子們知道能來京城大比,考得好便有實缺可得,他們自然人人努力上進。”宗室大比是丟盡了臉,但若能將宗室大比辦成常例,如此,以後宗室子孫有實缺可任,於宗室,亦是有大大的好處的。康王眼光深遠,先說大事。
“是啊。”順王也說,“先時都不知要考試,那些孩子們正是貪玩兒的年紀,也不知用心念書。”
景安帝沒給他們準話,一聲長嘆,“宗室如此,令朕心痛!”
秦鳳儀又不是宗室,他沒啥覺著心痛的,就是景安帝近來心情不大好,秦鳳儀就不在宮裡吃飯了,他回家跟家裡說起宗室大比的可樂處,自己都搖頭,“真是不成個樣子,最好的學問不過秀才一流,也就是我念一年書的水準啦。”
秦太太道,“那莫不是宗室都不念書,做睜眼瞎不成?”
“睜眼瞎不至於,但有些個,比睜眼瞎也強不了多少。”秦鳳儀嘖嘖道,“欒侍郎還說我的字兒寫得不好,瞧瞧那些宗室們寫的字,我的天哪,那也叫字,勉強有個字模樣罷了。哼,當初欒侍郎還跟我較勁,說要給他們用白鹿紙,天地良心,就他們那幾個字,用白紙都浪費,該給他們用馬糞紙才是。”
李鏡都笑了,“我聽說,抓了好些個作弊的。”
“好幾十個,都擱宗人府關起來了。”秦鳳儀道,“真是笨,抄都抄得笨拙,爹、娘、阿鏡,你們是沒瞧見,有些個打小抄的,這作弊,你不能叫人看出形跡來。他們不是,抄之前,左盼右顧,賊眉鼠眼,只怕你看不到他們似的。禮部都是老手,一下子就把他們都抓出來了。唉呀,笨的要命!”秦鳳儀一面說,一面還學那些個人如何賊眉鼠眼的抄小抄的模樣,他把那表情學了個十成十,逗得一家子大笑。
“以往我覺著自己一般,今見著這些宗室,才知道,我還是個優秀人哩。聽說太祖皇帝英明的了不得,怎麼後世子孫都這樣兒啊。”秦鳳儀一面說一面搖頭,還嘖嘖嘖數聲,以示感慨。
就秦鳳儀這話,太|祖皇帝英雄蓋世,惜乎子孫墮落,文墨不通,武藝荒疏。景安帝數日是不悅,最後,景安帝決定,帶著宗室諸藩王,去祭了一回太|祖陵。給太|祖皇帝燒香,跟祖宗請罪,大家沒把宗室教好啊,竟至宗室墮落至此。
秦鳳儀這話,還真不是最刻薄的,朝中說什麼的都有,禮部御史台這種地方,那些話,都不能聽。閩王這樣見風見浪多少年的人,聽了一句,氣得一天沒吃飯。更不必提先時藩王們帶著兒孫們過來參加太后千秋宴時的榮耀氣勢,如今略要些臉的都不好出門。
當然,這話也有些誇張,但,宗室大比的確令宗室大跌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