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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鳳儀此方放心了,奉承景安帝,“我就知道陛下您這顆慈愛之心是不會變的。”
“莫要給朕戴高帽了。”
“這算什麼高帽啊。”秦鳳儀道,“陛下您是萬乘之尊,不知道外頭平民的日子。公主沒有尊號已是難了,要是尋常百姓,自小苦過來的,不覺如何。公主雖不能住公主府,您多留給她些傍身的物什,也可以給她傍身。畢竟,她現在這境況,還得休養身子。要我說,公主用慣的僕婢,乾脆也都給公主得了,畢竟是用慣了的,人亦忠心,不然公主現在換了人服侍,也不能習慣啊。”
景安帝也允了,秦鳳儀又道,“公主那些用慣了的東西,您收回來也沒用,還依舊給她用著吧。叫她把該收拾的收拾了,府邸還您,也算交割清楚,對吧?”
景安帝硬生生的聽笑了。
第167章 大公主事件之相勸
這人哪, 誰還沒幾個朋友呢。
但,大公主與李鏡夫妻的交情,當真是叫人羨慕了。
老話都說,路遙知馬力, 日久見人心。還有一句就是, 患難見真情。
大公主這些年,能攢下李鏡這一個朋友, 也值了。
秦鳳儀一面美美的陪著陛下用過早餐, 就催著陛下同內務府知會下去公主這事兒怎麼辦。內務府總管算是領會了聖意,基本上就是公主府的東西,隨公主要拿什麼拿什麼, 剩下的再交還內務府就是。內務府總管也是從二品大員, 且能做到這個位子,絕對不傻啊。一聽便知道, 公主聖眷還是在的, 就知道這差使如何當了。
秦鳳儀道, “陛下讓老馬去同公主說一聲, 也讓公主明白您這片慈心哪。”
景安帝看老馬(馬公公)一眼, 老馬立刻麻溜兒的去了慈恩宮。一面走,一面還回味著秦探花說話的藝術,秦探花就這一早上就為大公主討下了這偌大嫁妝,除了公主府, 基本上啥都給公主留下了。如此, 哪怕沒了公主尊位, 公主這日子起碼是不能差了的。更是省得一些小人見公主失勢,便有所欺凌了。
秦鳳儀這不就同景安帝感慨上了麼,“沒娘的孩子難哪,陛下與我岳父是一樣的,我岳父也格外疼我媳婦,陛下也是一樣,疼閨女。”
把景安帝感慨的,更覺著大公主不容易了,秦鳳儀便趁機問,“那啥,陛下,張將軍如何了?”
景安帝一想到張羿就氣不打一處來,沉了臉道,“不要提他!”
“嗯,那就不提了。”秦鳳儀很識時務,給景安帝布菜,“陛下多吃點。”
景安帝道,“胃口都壞了。”
秦鳳儀看景安帝那臭臉,不由感慨道,“陛下現在,就像我岳父初時見我上門提親時一樣。”
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秦鳳儀就同景安帝叨叨起來了,“其實,我與岳父第一次見面,彼此的印象特別好。我現在還記著呢,我送媳婦和大舅兄回家後,因是頭一次來京城,也沒提前遞拜帖,我就沒進去,看他們回了家,我便走了。就出了岳父家門前那條街,向東一拐的巷子裡,岳父帶著隨扈回家,我們走了個碰頭。那時岳父真年輕啊,才三十六歲,不過,根本看不出是三十幾歲的人,我看他跟大舅兄長得很像,還以為是大舅兄的堂兄弟什麼的,還喊他哥哪。”
景安帝聽得大笑,險噴了飯。秦鳳儀自己也覺著好笑,道,“這不是還不認得嘛。他也不認得我,叫我小兄弟,知道我與大舅兄相識,以為我是大舅兄的朋友,還請我去家裡坐。我那會兒正尋思著怎麼遞拜帖求親的事,客氣幾句就走了。你看,我們第一次見面多友好啊。後來我遞了拜帖,岳父理都不理我。我就去兵部尋他,我那會兒頭一回來帝都,說句老實話,揚州城裡就去過知府衙門,巡撫衙門我都沒登過門,更不必提兵部了。我也是仗著膽子在外頭等,酈三叔心善,見我在外不能進去,問我找誰。我沒實說,就說找我爹。酈三叔以為我是岳父養在外頭的庶子呢,把我帶進去,我這才知道早與岳父見過了。您不知道他那時多冷酷無情,直接叫人抓我,要把我下大獄哪。”
“那不能,景川不過是嚇嚇你,你又無罪,他焉能把你下大獄。”
“現下想想也是,不過,我當時年紀小,也沒見過世面,給他嚇個半死。”秦鳳儀道,“我嚇得都不敢再去兵部了,就見天去侯府外頭等他。你不知道他幹的那些個事兒,好容易叫我進了侯府,把我打暈,腦袋上裹三層白布,就裹的跟個紡綞似的,還給我臉上塗了藥膏,我猜他肯定是趁我昏倒悄悄揍我臉了,我覺著臉都有些疼,待一照鏡子,見著紡錘頭,以為他把我毀容了哪。我都是自侯府一路哭回租住的宅子的,幸而待我拆了白布,臉只是有些腫。”
景安帝笑,“就是去歲你糊弄六郎那樣吧?”
“就是那樣,還是岳父先嚇唬我,叫我學了一招。”
景安帝道,“景川就是這樣,他面兒上瞧著肅穆,其實內里促狹。”
“你哪裡知道我岳父多難討好,我真是什麼法子都用了。他把大舅兄揍一頓,大舅兄就出不了門了。媳婦是閨閣女孩兒,也是半點出不得門。我沒了媳婦的信兒,你說把我給急的。還求阿遠哥幫我去給媳婦遞信兒,結果,信剛遞到大舅兄那裡,就叫岳父的人給截下了。我後來,實在是沒法子,就一天三時去兵部給他請安,早上早早去,見他就硬著頭去過去請安問好,他都不帶正眼看我的。我風雨無阻的去了一個多月,這才感動了岳父,與我定下四年之約。”
秦鳳儀道,“那會兒,不僅有許多人笑我,還有許多人笑我媳婦。都說我媳婦腦子出問題了,瘋了,侯府貴女看上我這麼個鹽商小子。陛下您不知道,這要是富家公子娶個貧家姑娘,人人都羨慕這姑娘命好。要是窮家小子娶富戶小姐,多有說這小姐怕是有什麼問題尋不到好的,只能低嫁,或者說這窮家小子吃軟飯的。我是不在乎這些人怎麼說的,可我想想我媳婦,就很心疼。他們越是想看笑話,我就越不能叫人看笑話。第二年我就中了酸秀才,第二年不是秋闈之年,第三年秋闈中的舉人,再來京城,見著陛下,我走了時運,又做了探花。現下人人都說我媳婦有眼光,我岳父眼光好,他們哪,都忘了先時怎麼說我媳婦眼光有問題的了。人都是善忘的,你只要好了,先時的不好也就沒了,他們哪,也就忘了。陛下說,是不是這個理?”
別看秦鳳儀文章不是一等一,他講道理勸人的本事,絕對是一流中的一流。
秦鳳儀並不是要炫耀自己當年娶媳婦多不容易,秦鳳儀說的是,男人只要肯努力,不怕沒本事。待有了本事,有了功名,先時的事,人們也就忘了。這說的,並不是秦鳳儀自己,而是意在張將軍。
景安帝何等聰明之人,焉能聽不出,景安帝非但聽出來了,其實,秦鳳儀這話還合了景安帝的心。大公主畢竟是親閨女,還是長女,長子長女,對於任何父母,意義是不一樣的。如果景安帝幾十個閨女,大概不會將這樣一個有醜聞的閨女放在心上。但,景安帝至今也不過三個女兒,出嫁的就是長女,且長女親事如此不順遂。雖則是辦了件特丟人的事,到底是親骨肉,景安帝都只是收回公主府,其他財物一概是給了大公主的,便會為這個女兒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