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秦鳳儀有時很笨,有時又很靈光,一聽“師傅”倆字,他立刻接話,“方爺爺,當初我就想拜您為師,您說不收白身弟子,我現在是秀才啦,不算白身啦,您收我不?”
方閣老哈哈一笑,“我隨口一句話,就給你逮住話把了。好吧,就收下你。”
方灝十分羨慕,不過,他與大祖父本就是同族,沒有再拜師的道理。讓方灝生氣的是,這姓秦的傢伙,果然小人得志,剛得了大祖父收為弟子的話,便眉開眼笑的同他道,“阿灝,你管師傅叫祖父,以後就得叫我師叔啦~”
方灝拉來方悅,“你先跟阿悅哥說這話吧。”
秦鳳儀道,“我跟阿悅哥各論各的,你可不成,你得叫我叔。”
“為啥?”方灝大是不滿。
“不為啥,我想占你便宜唄。”
方灝氣得直翻白眼,“等你什麼時候考過我再說吧!”
“切切切,我明年一準中解元。”
方灝嘿嘿一笑,“笨蛋,你要明年能中解元,我就叫你叔。要是中不了,你叫我叔!”
秦鳳儀剛要答應,就看大家都含笑看他,秦老爺輕咳一聲,提醒自己兒子,“阿鳳,明年不是秋闈之年,後年才是。”
秦鳳儀伸手指算了算,一拍腦門,“可不是麼。今年我大舅兄剛中了傳臚!秋闈得後年了。唉喲,這麼說我又多出一年的時間來準備秋闈了。”
秦鳳儀歡喜道,“原本我算著是一年半的時間,其實對解元把握不是很大。這又多出一年,竟是有兩個半的功夫,我看,解元就在我與阿悅哥之間了。”
方悅連聲笑道,“不敢不敢,解元肯定是阿鳳你的啊。”
秦鳳儀道,“阿悅哥你就是太謙虛啦,這有什麼不敢的,你可是中過案首的人誒!而且,你書念得比我好。再說,咱們秀才,只要考秋闈的,哪個不想中解元!我可想中解元啦,我不但想中解元,還想中狀元!”
秦鳳儀發表了一通解元狀元論,神情之自信,語氣之篤定,讓諸人都相信:這白痴先時說要考案首的話,真不是隨口說的啊!人家的確就是奔著案首去的,只是沒考中罷了。
在方家說了會兒話,秦老爺就帶著兒子告辭了,要回去準備拜師禮。這正式拜師,自有規矩,秦家要親自按拜師的禮儀,帶著拜師的禮物,在孔聖人跟前燒過香,給方閣老磕過頭,才算拜師的。
秦太太得了兒子就要拜方閣老為師的喜事,越發歡喜,中午宴席就甭提多豐盛了。秦鳳儀道,“娘,拜師禮後,我就去京城,看看阿鏡妹妹。再者,我大舅兄中了傳臚,前些日子我忙著考秀才,這回也親自去賀一賀他。”
秦太太笑,“我已是把給親家的禮物備出來了,李大公子那裡,格外另備了一份,都寫簽子上了,侯府一看就能明白的。那一會兒就打發管事去碼頭定船,只是,這一去要多久才回?”
秦鳳儀道,“阿鏡妹妹生辰在五月,過了端午我就回來。”
秦太太道,“這剛拜了師,你要去京城的事,還需與方閣老說一聲才是。”
“我曉得,還得讓方爺爺給我指幾本書,我好在路上學習,不然,大好光陰豈不浪費了。再者,解元可不是秀才,秀才背一背就會了,解元就要看積累了。我得多多看書才行。”秦鳳儀說得頭頭是道,秦太太給兒子夾了一筷子海參,滿眼笑意,“我兒多吃點,這考秀才累得,都瘦了。”
拜師之後,秦鳳儀還參加了新秀才的茶會。
說來,很受了回冷待。
還有人跟秦鳳儀說了通禮儀啊端莊啊之類的話,一堆之乎者也,聽得秦鳳儀頭暈。待茶會散了,秦鳳儀還問方灝呢,“怎麼大家都不愛理我啊?”
方灝也不想搭理秦鳳儀,奈何,不是他不想搭理便可不搭理的,秦鳳儀道,“你說不說?你要不說,我就把你去花樓吃花酒的事告訴你娘!”
方灝氣得,“你少給我造謠!”
“快說!”秦鳳儀催他。
方灝沒好氣,“你看看你這一身是個什麼樣子,都是秀才了,還成天穿得跟個紈絝似的。秀才得有個秀才樣子,知道不?”
秦鳳儀大大的桃花眼一斜,挑出個欠扁模樣,繼而一抖身上的大紅織金的袍子,道,“什麼是秀才樣兒?跟你們似的,一個個烏漆嘛黑、老氣橫秋的。分明就是嫉妒我生得俊!”
方灝實在跟這等混人說不來,暗道,這等白痴竟也能中秀才,真是天地不公!
小時候就這樣,他與這姓秦的同桌,他傍晚回家背一個時辰才背會的書,這小子總是在先生檢查時才臨時抱佛腳,結果,竟背得不比他差!先生考試,他不就沒給這小子抄麼,半路還被這小子截道揍一頓!如今,又是這樣的不識好歹!
方灝冷哼一聲,不與混人打交道,拂袖而去。
所以,秦鳳儀中了秀才,因他總這般花團錦簇、光彩耀耀,諸秀才很看他不上,秦鳳儀竟沒能結交到幾個朋友。
不過,他也不喜歡那些之乎者也的傢伙們。他這眼瞅就要去京城看媳婦了,被酸秀才團體排斥啥的,早被他拋腦後去了。四月初,秦鳳儀辭過父母師長,乘船北上,直奔京城!
說來,這回租的是漕幫的大船,羅朋也要往帝都做生意,便與秦鳳儀一道。秦鳳儀跟羅朋說起自家媳婦的事,羅朋聽到他這段夢中姻緣,就問秦鳳儀,“你這夢裡難不成就夢到成親了?有沒有夢到科舉考題啥?”要是這個能夢到,他兄弟不就省事了麼。
秦鳳儀鬱悶,“我要是能夢到就好了。哎,我夢裡就沒考過功名。”
“那你如何把弟妹娶了來的?”
“不知道啊,就記得娶了。”
羅朋道,“你這夢,要緊事一點兒沒夢到。”
“我媳婦,這還不是要緊事?”
羅朋忍俊不禁,“別說,這是最最要緊的。”
“是啊。”秦鳳儀道,“阿朋哥,等我娶媳婦時,你可得給我做迎親使。”
羅朋笑道,“這一準兒沒問題。”
倆人在船上,彼此說了不少事,秦鳳儀主要就是在為自己的親事而奮鬥。羅朋比秦鳳儀年長,他的親事,家裡倒是給他定了,是漕運提督的干閨女,羅朋很不願意,羅朋道,“消停消停再說吧。”
秦鳳儀頗知這裡頭的貓膩,什麼干閨女,說不得就是漕運提督家丫環使女一類。要是個清白的,還好說,倘是個被收用過的,不是現成的一頂綠帽子麼。但有時商賈為了巴結做官的,這些也是常有的。秦鳳儀家裡也是商賈,但,他家就他一個,再者,秦鳳儀的性子,哪裡受得了這個。秦鳳儀道,“一看就是你那後娘給吹的枕頭風!”
羅朋不是後娘,是嫡母。秦鳳儀道,“阿朋哥你還不如自己去做一番事業,何必擠在漕運爭家裡這三瓜倆棗。你越是能幹,你那後娘越是怕你搶家裡產業。與其如此,不如自己干!掙多少都是自己個兒的!縱不比在漕幫威風,少生多少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