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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侯道,“差得遠呢。”
儘管母子二人相貌酷似,但景川侯一向肅穆,李老夫人則是性子柔和,她微微笑道,“阿鎮啊,你自小很知上進,不必我如何管束,便能做得很好。你對自己嚴格,故而,看人也偏於嚴肅。這位秦公子,我雖沒見過,也聽過他的一些事。不說別的,咱家這樣的身份,你又是個威嚴的,就你這性子,想來沒給過秦公子什麼好臉色。一個鹽商家的公子,小門小戶的沒見過世面不說,我聽說,人家不過十六歲,頭一遭來京城。如今非但有了些名聲,咱家還真得考慮一下他這事。這難道不是本事?”
“死纏爛打,沒皮沒臉,一無學識,二無才幹,招蜂引蝶,跳脫猥瑣。”景川侯道,“如果這些是本事的話,挺有本事的。”
李老夫人一樂,“我不信,咱們阿鏡的眼光,必有獨到之處。”與兒子道,“兒女之事,不同別的事。想來你心裡也明白,不然,他死纏爛打,你一張帖子遞到京兆尹,立刻就能把他下了大獄。可咱們不能這麼做,為什麼?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倘阿鏡要高門大戶的親事,咱們與平家早定親了,那孩子,她是真的不願意平嵐。話說回來,再高貴的門第,阿鏡過去倘過不好日子,這聯姻也沒用處。這個秦公子,聽阿釗說十分真心。讓他來吧,我早想見一見他。”
因是母子二人的私房話,又關係愛女的終身大事,景川侯也沒什麼不好說的,道,“原本,我想多看看。可這小子把這事鬧得滿城皆知,再叫他折騰下去,就越發沒個體統了。這個秦鳳儀吧,十分奇怪。”
“怪在哪裡?”
“你乍一見,總覺著跟個二百五似的。”
李老夫人笑道,“你也是做長輩的,如何這般促狹晚輩。”
“娘,待你見過就知道了。初見感覺天真直率,毫無心機,嬌縱任性,不慮後果,可今天他見了平嵐,所言所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說話應對,竟不落下風。”
“那這是個出眾的少年啊。”李老夫人這樣一說,景川侯露出個慘不忍睹的樣來,“娘你明天見過他再說吧,我真是不曉得,阿鏡的眼睛是怎麼生得,怎會相中這樣的人。”
李老夫人愈發好奇,笑道,“那我更得見一見了。”
景川侯的感覺很矛盾,秦鳳儀折騰一個多月了,這答應了秦鳳儀來家裡,景川侯又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再多看一看。今日說不得是這秦家小子突然吃了什麼開竅丸,不然,怎麼突然這麼會說話應對了?
算了,反正也只是答應讓秦鳳儀過來請個安,又沒答應他別個。
對於女兒的終身大世,景川侯是極其慎重的。
景川侯夫人自然也聽說了明日秦鳳儀要過府請安的事,景川侯夫人還特意問了丈夫一回,景川侯道,“是啊,秦公子來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明兒你陪老太太一同見見他。”
景川侯夫人關心的顯然另有他事,“侯爺,阿鏡的親事,不會真定給這位秦公子吧?”
“只是讓他過來請安,哪裡就說到親事了,還遠著呢。”景川侯道。總不能秦鳳儀突然機靈上身,他就真許以愛女,他還是要多看一看。
景川侯夫人稍稍放心,再三道,“老爺,這事萬萬不能應啊!我聽說,那秦家小子不過是鹽商出身。咱們阿鏡,侯府嫡長女,若許給這樣的鹽商小子,也太委屈阿鏡了!”不同於秦鳳儀先時揣摩景川侯夫人是後娘,然後,後娘就盼著他家阿鏡妹妹嫁得越差越好啥的。
好吧,雖然景川侯夫人與李鏡也並不親近,但,李鏡是侯府嫡長女,如果侯府嫡長女嫁個鹽商子弟,那麼,蒙羞的不只是李鏡,而是整個景川侯府。景川侯夫人可是有兩個親生女兒的,長姐嫁鹽商,要講究的人家說起來,妹妹們的親事都會受到影響。故而,景川侯夫人十分反對這門親事。
哪怕她不大樂見李鏡嫁得多好,但也並不能接受李鏡嫁到鹽商家去,這也太低了。京城隨便尋一門親事,也比鹽商好千萬倍啊!
景川侯聽妻子說了一通,淡淡道,“阿鏡的親事,且不急,她今年及笄。生辰在船上過的,及笄禮還未辦,也該準備起來了。”
“這個我早備著呢。原早想與侯爺說,可孩子們剛一回家,你就要打要殺的,哪裡有個過及笄禮的氣氛。如今阿釗的傷也好了,待我去廟裡算個吉日,把阿鏡的及笄禮辦了。”景川侯夫人道,“再者,如今阿嵐的親事已是定了,倘再有好人家,侯爺還是要給阿鏡留意一二。”
“阿鏡的親事暫且不急。”
反正只要不是鹽商小子,那便好說。李鏡的後娘,景川侯夫人如是想。
秦鳳儀要來府請安的消息,是李釗親自過去告訴妹妹的。李鏡這樣鎮定自持的人,都是喜色難抑,放下手中書卷,李鏡問,“父親一直不許阿鳳哥進門,如何又讓他來了?”
侍女捧上茶來,李釗接過吃了半盞,笑道,“先時不敢與你說,怕你著急生氣,再與父親爭執。”
李鏡白大哥一眼,“在揚州,你也挺支持我和阿鳳哥的。到了京城,立刻就叛變到父親那裡去了。”
“聽聽這沒良心的話。”李釗放下茶盞,“你覺著他好,自然處處看他好,你也為父親想一想。父親頭一回見他,別個不說,總要試一試他是否誠心誠意,是不是?”
李鏡不欲多說這個,催促她哥,“快與我說一說阿鳳哥這些天的事。”
李釗忍笑,“你不曉得,先時阿鳳是每天過來咱家,父親嚇唬了他一回,他那人,膽子又不大,就不敢來了。可他不能來,心下又惦記著你,他倒是心活,竟託了阿遠送信,我那會兒正被父親關著,東西沒到我手,就被父親的人截了去。你想想,父親不認真理會則罷,一旦認真理會,咱們府里門禁這般森嚴,如何能自外送進書信來?這要是別人,估計就沒法子了。阿鳳不一樣,他為你,真是豁得出去,他見天去兵部衙門口守著,一早一晚的給父親請安,中午還命館子給父親送席面過去。原本我覺著,咱們京城的女娘們,起碼比揚州城的女娘們有見識啊。唉,結果,也強不到哪兒去。他生得模樣好,京城的女娘們哪裡見過這樣美貌公子,非但給他娶了個神仙公子的雅號,還有許多人去瞧他,就像揚州城一樣。有一回,人多的,竟把六部衙門前頭那條街堵了。你不知道,父親很是被禮部粱尚書念叨了一回。他還在外給父親取外號,叫父親王母娘娘。”
李鏡對秦鳳儀最是了解,一聽“王母娘娘”四字,就曉得這外號是如何來的,忍俊不禁道,“阿鳳哥就是這張嘴,太隨興了。”
“他豈止隨興,父親容他這樣胡鬧,當真是看了你的面子。要是換了不相干的人,早處置八百回了。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父親讓他過府請安,總是好兆頭,是不是?”
李鏡仍是不解,“父親最不喜跳脫的人,阿鳳哥這可是得罪了父親,父親如何允他的,你還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