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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爺以往對著官員們是多麼謙虛的人哪,如今成了舉人爹,也敢笑話兩句了,秦老爺笑,“這孩子,時運也好。我聽他說,每次考試,做的那文章比平時的還要好。”

    別說,這話當真不假。連方悅都說,“阿灝這回失利,也有他頭一回下場沒經驗的緣故,在貢院寫的文章較平日裡大為不如。阿鳳,你怎麼每回都能比平時寫得還好啊。”

    秦鳳儀眨巴眨巴眼,都不能理解這些人說的話,秦鳳儀奇怪道,“平時寫文章有什麼要緊的,寫不好大不了重寫一份。這秋闈要寫不好,不就落榜了,當然得好生用心寫。阿灝就那樣兒,小時候我倆上學同桌,每回先生留了要背的功課,他背得挺熟,先生一查,站起來就忘了。得等板子打到手心,他又哭哭啼啼的想起來了。我都說他,要緊時侯不抵用。那時候小,我們那學裡先生,天天拎著個戒尺轉來轉去,很多小孩子都怕他。阿灝膽子小,也情有可原。現在都這麼大人了,又沒人拎著戒尺,怕什麼呀。”

    方閣老微微頜首,與秦鳳儀道,“春闈也要如此。”

    “方爺爺你放心吧,我一準兒沒問題的。雖然我這回名次還不如上回考秀才,可我也打聽了,咱們江南自來是文教昌盛之地,咱們這裡的舉人,比那些什麼大西北到處是蠻子、西南到處是夷人的地方的舉人強得多。到京城,總歸是一樣的題目做文章,他們那些人都不如咱,還怕中不了?”秦鳳儀眼神明亮,他現在年歲大些,不在動轍就說考狀元的話了,卻還是一樣的活潑自信。  

    秦鳳儀又與方悅商量了去京城的時間,方悅道,“待鹿鳴宴結束,得九月中了,趁著現下天兒還不是太冷,咱們坐船走。不然,一入冬京城下大雪,北方河水上凍,咱們中途還要下船換車,倒多一重麻煩。”

    “成!租船的事交給我,我跟阿朋哥自小的交情,咱們租大船,水上行著也安穩。這離明年春闈還有小半年,自來狀元,跑不出京城、湖廣、江南這三地,阿悅哥,咱們早些過去。”

    倆人先把這要緊的事商量定了,秦鳳儀還有件更要緊的事跟方閣老說呢,秦鳳儀道,“方爺爺,上次你幫我簽名字的那婚書,已是沒了。我這回一中進士就要成親,婚書上,你得另幫我寫一回。”

    方閣老略一思量,便知是秦鳳儀頭一回求親不順利時的事了。說到景川侯,方閣老倒不介意這婚書是如何沒的事,方閣老笑,“你那岳父,倒也真是用心良苦。”要不是景川侯提出這樣的條件,三年前,誰敢說秦鳳儀就真能走到這一步。景川侯的眼光,方閣老都極是佩服。

    秦鳳儀雖有些犟頭,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笑嘻嘻地,“別說,我有今天還多虧岳父逼我一逼。他剛提許婚條件的時候,我是給他氣得兩眼發黑,覺著活路都沒了。我那會兒,雖說小時候念過幾本書,也識得字,但四五都忘光了。突然叫我考進士才能娶媳婦,這不是在發夢麼?阿悅哥肯定知道,我岳父家有個荷花湖。”  

    “知道知道。”方悅滿眼是笑。

    “我當時,從岳父的書廟出來,就站在湖邊,真想從湖上跳下去,倒不是投湖自盡,就是嚇一嚇我岳父。可我又一想,這事兒不能這麼辦。我岳父說到底,是想阿鏡嫁個有出息的男人。我要真用這招,阿鏡可怎麼辦呢?偏著我吧,岳父其實都是為了她。偏著岳父吧,對不住我們倆的情義。我要真跳下去,那不是逼岳父,那是逼阿鏡呢。這要不是什麼好爹,也就罷了。可我岳父那人,甭看天生一張大黑臉,對兒女真是不錯。倘我仗著跟阿鏡的情義,就挑動得人家父女生出嫌隙,這還是個人麼?”秦鳳儀道,“這事兒辦了,心裡過意不去。可我又想娶媳婦,你說把我給愁的。”

    略頓一頓,秦鳳儀端起茶潤潤喉,繼續道,“我實在是沒法子,乾脆就去和尚廟裡了。原本,我是為了習武,結果不成,大和尚說我年紀大了,過了習武的好年華,直愁得我想出家。我又不想回侯府,索性就在和尚廟裡住下來了,那些禿和尚們,一早一晚的念經,吵得人睡都睡不好。要擱我往日性子,我得去叫他們小點聲。可正趕我這愁娶媳婦的事,沒心情,就隨他們念了。我在廟裡住了三天,給他們每天念經吵得見天的睡不好覺。我那天起得早,也沒什麼事做,就在廟裡閒逛悠,有個小沙彌一面掃地一面念經,他念著念著給忘了。就是心經上的一句話,‘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既是色,色即是空,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那句‘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他給忘了。後頭的想不起來,就不停的叨咕前頭那幾句色色空空的話,把我給煩的。我那會兒還不知道這是心經,可和尚天天念,我不知不覺就記住了,乾脆給那小沙彌提了一句,那小沙彌便繼續念經掃地。不知是不是菩薩顯靈,我當時就悟了。嘿,我就想著,這些個叫人不懂的經啊啥的,背一背也不難。這考功名啥的,不就是背書麼。我當時就下山了,找了個附近的小私塾跟著裡頭的秀才念了三天書,這三天,我把論語背會了一半。”秦鳳儀說得眉飛色舞,“方爺爺、阿悅,一點兒都不假,我當時的感覺就跟那句詩一樣,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吶。原本覺著,死胡同了,可走到前,發現,嘿,原來邊兒上還開著扇門。我這才活了。”  

    第69章 勸友

    秦家父子與方家祖孫說了回話, 方家賀喜人不斷,便是方閣老不必出面,有些個客人或者親戚, 方悅是要露面。秦家便起身告辭了, 方閣老笑道, “今兒你們家必也熱鬧的,就不虛留你們了,先去忙, 待哪日閒了,阿鳳你再過來。”

    方悅起身要送, 秦鳳儀道, “還送什麼,又不是外人。”

    方悅笑, “我又不是送你, 我送送秦叔叔。”

    秦鳳儀道,“我這中了舉, 我爹出門乍走路都順拐,這剛好些了。你這解元一送他, 他得不會走路了。”

    秦老爺笑斥, “胡、胡、胡、胡、胡、胡說。”

    “看吧,都結巴了。”秦鳳儀取笑老爹,與方悅笑言幾句,便與父親告辭了。

    秦家父子走後,方悅道, “原本覺著,阿鳳這念書上已頗具靈性,如今看來,他為人瞧著跳脫,心思真是再正直不過。”

    “心術正,比什麼天分都要緊。”方閣老頜首,“這世上,多有相如文君之事,司馬相如文采斐然不假,但,勾引文君私奔,到底輸於人品,有才無德。你看阿鳳,他的相貌,若行相如之事,不一定就沒有機會。若是沒想到這個法子,什麼都不必說,他想到了,卻沒這麼幹。阿悅,我門生無數,但比阿鳳更明白的人,沒幾個。”

    方悅認真道,“是。”

    秦家父子回家時,秦家熱鬧的,跟過年似的。還沒進門呢,門房呼啦跑出一堆人來,打千的道喜的遞帖子說話的,很是忙了一番,秦家父子方進得家門。待到了主院,嗬,秦太太正陪客人說話哪,一屋子的太太奶奶們,見著秦鳳儀,就如同取經路上的妖精見著唐僧肉一般,拉過來就是一通夸啊。而且,不同於以往那種看父母面子夸孩子,不過面子情。這回是真心實意的夸秦鳳儀,那真是,一面夸秦鳳儀,一面說秦爹秦娘有福,還有的太太奶奶打聽秦太太是往哪兒燒香,咋把家燒得這般興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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